白帝凭空出现在昊天塔中,施施然落下。他轻拂衣袖,仰头看向封印:“竟然能驱使昊天塔,是本尊小看你了。”

黎寒光眯眼,手已慢慢放到武器上:“你怎么来了?”

白帝瞥了眼地上的尸体,淡淡道:“某个不成器的东西绑架了我的妹妹,我岂能置之不理?本来以为他还能成点事,结果,竟什么都做不成,还得靠本尊出手。”

说着,白帝伸出手掌,本以为已经毁坏的血阵竟然再度运转起来,只不过这次,它吸收的是白帝的血。

羲九歌看到这一幕咯噔一声,知道血阵也好,外面的月杀阵也罢,恐怕根本不是出于常羲之手,而是出于白帝。

常羲擅长占卜,对阵法、禁制也有研究,但她如果有研制月杀阵、血阵的能力,当年也不会落魄而亡。这些只能出自继承了帝俊出色的阵法天赋,却又极擅筹谋、隐藏颇深的人。

——白帝。

包括姬少虞得到这些阵法,说不定也是白帝假借常羲的名义,故意诱导他,引着他一步步朝白帝希望的方向走来。姬少虞自以为神机妙算,殊不知,他每一步都走在白帝的算计中。

青宫事变是白帝筹谋多年,堪称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阴谋之一,另一个是除掉九日。

——准确说八日。羲九歌能活下来,着实出乎白帝预料。

他的生母是一个低微的凡族,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他在这个世界上完全不重要。父帝有声名更显赫的妻子,有血统更优秀的孩子,少昊,只是一个不凑巧的、不合时宜的,注定要被扫入历史尘埃的失败品。

他在自己的宫殿里,日复一日看着日升月落,昼夜更替。羲和陪伴自己的孩子东升西落,常羲也亲自去接送月亮,展示自己是个慈母。那些太阳、月亮生来拥有一切,万众瞩目,却要偷偷跑出去,像一个凡族孩子那样玩。

他如此厌恶自己的凡人血统,而他们和凡人打成一片,还要被人称颂心性纯善,平易近人。这其中,最过分的莫过于小九。

她拥有那么多,不想着提升自己,却要将时间浪费在闲逛贪玩上。她修为、法力、才智样样不行,可是父帝偏偏最宠爱她。

这种感觉,好比有人家徒四壁,还要亲眼看着那些怀抱千金的人将玉璧打碎了,一块块扔入池塘。

少昊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了这个想法,那些拥有资源却不珍惜的人,不配活着。怀抱千金而不思进取,不如将资源让给那些泥淖之中挣扎求生的人。

见得越多,他就越觉得世界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终于他下定决心,构建他理想中的秩序。

既然要重铸世界,就难免有牺牲。自然而然的,少昊盯上了常羲。

常羲对自己的姐姐既羡又妒,很容易操纵。那些失格而死的临渊山主都要被焚烧干净,少昊借助自己大公子的身份,轻而易举得到了没烧尽的骨灰。那些骨头里浸满了心魔,没想到,看起来却莹润洁白,圣洁无比。

他日日去给常羲请安,不着声色挑拨她对羲和的嫉妒,等火候差不多后,他将石头交给常羲,暗示常羲可以用这个除掉小九,以及羲和的儿女。到那时,她的孩子就可以独占宠爱,再不会有人和她争了。

后面发生的一切如少昊预料,九日入魔,十日并出,他以为这些耀眼的太阳会自相残杀,决出最终优胜者。但预料中的一幕久久没有发生,再这样下去,帝俊和羲和迟早会查到他,少昊只能找到羿,挑动羿对弟弟的愧疚,将那份欠变成恨,让他杀了九日。

但羿事后的犹豫让少昊很不满,一柄刀不该有太多想法。少昊有点好奇羿身边那个细作妻子在父母和丈夫之间如何选,他兴致勃勃做了个测试,最终结果如他所料,嫦娥背叛了大羿,人性就是如此恶劣。

后来少昊又在大羿的徒弟逄蒙身上做试验,事实再一次证明,人性本贪,没有任何教好的可能性。少昊将大羿改名换姓后放到幽都,毕竟大羿射日牵扯的关系太广了,任何事情一旦做了,难免留下痕迹。父帝已经在怀疑他,少昊不能授人于柄。

常羲会被清算在他预料之中,她一早就是少昊准备好的替罪羊。但父帝宁愿死都要护着那群废物,却大大超乎少昊的预料。

帝俊死了,羲和为了救她那个废物女儿也死了。少昊觉得可笑,但他正常来说绝无可能打败帝俊羲和,那两人自绝,对他来说也不失为一桩好事。虽然少昊构想的世界还没有建设完毕,但神族伤亡惨重,他再出头太显眼了。少昊只能沉寂起来,做一个雅致悠闲、不理俗务的白帝。

虽然东夷神族近乎凋亡殆尽,但那有什么关系,他得到了权力和力量,就够了。

九千年眨眼而过,当年那个废物小九醒来了。白帝出于颜面,去昆仑山看望她,没想到她长大后比小时候顺眼多了,勤勉,听话,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认真完成。还算是个可造之材,白帝无聊太久,难得生出了兴致,当真雕琢起这块璞玉来。

她在他心中,既是妹妹,也是他的孩子——他最完美的作品。可惜,完美的画作上被溅了一个污点。

小九死时,白帝才知道世间还有第四个先天神祇,还是掌管天道秩序的神。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白帝不允许有人威胁他的理想,所以这万年来,他一直在准备一件事。

——收复华族一系,万象归一。

杀黄帝乃至青帝虽然麻烦,但若安排好了,白帝未尝没有胜算。但敌众我寡,白帝对任何一个动手,都会惊动剩下几人,然后就没有机会接近他们了。他要的不只是统一天界权力,而是将华族分走的资源收回,杀掉那个莫名其妙的天道,成为世间主宰。

为此,白帝隐忍万年,直到羲九歌心碎昏迷,被西王母送去青帝宫中求医,白帝突然看到了机会。

其他天帝都受邀前来商议如何处置羲九歌,因为羲九歌身份特殊,这次行程是秘密的,四帝都没有带太多人手。

虽然白帝愤怒于羲九歌爱上了别人,但她的生情,客观上帮了他一个大忙。白帝几乎没花什么功夫就说动了姬少虞,姬少虞将药混入青帝、女娲的茶水中,并用涂了药的匕首偷袭了黄帝。

这种药可以封印法力,白帝观察了青帝、黄帝一万年,特意针对他们的体质调配的,可谓花了不少心思。

解决了青帝和黄帝,玄帝和赤帝根本不足以威胁他,白帝等候万年,终于如愿以偿。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走姬少虞,自己待在宫里,祭出他早就准备好的阵法,吸收另四帝的法力。

青帝、黄帝中药后已失去反抗能力,白帝当然可以杀了他们,但没必要。将他们的法力化为己有,不是更好吗?

然而,还不等他吸收全部灵力,外面频频闹出事端。

先是羲九歌从宗布神手里跑了出去,甚至还将姜榆罔救了出来,平平安安送回南天。其次是姬少虞这个废物,白帝已经为他做了那么多铺垫,结果姬少虞还是被黎寒光压着打,短短几天北方尽数落入黎寒光之手。

外界关于白帝的谣言甚嚣尘上,越来越多神族来东天宫营救青帝,白帝没法再安心吸收法力,只能将计划提前,让蓐收攻打南方,务必拿下神农氏的药仓。

已经走到这一步,没必要再装好人了。黎寒光放出了魔族,是那群非常扎手的九黎族,白帝必须赶紧拿下南天界,要不然,他就会落入腹背受敌之地。

现实并不是棋盘,这些棋子登场后,每一个细微变动都会导致后续计划全盘落空。而羲九歌和黎寒光,就是白帝棋局上最大的两个变数。

白帝再一次失算大概就是羲九歌被抓。他收到姬少虞的威胁信后,气得一掌将玉案拍成齑粉。白帝怒骂姬少虞这个蠢货,但越是蠢货,越无法预料,白帝只能离开青天宫殿,秘密赶往昊天塔。

打开魔柱封印亦是白帝的打算,若非如此,他为什么要留姬少虞这种蠢物在自己身边?白帝需要魔柱帮他实现理想,同样需要一个人帮他背负骂名,曾经那个人是常羲,如今成了姬少虞。

月杀阵本就是白帝借常家之手送给姬少虞的,对白帝毫无作用。连常羲都知道钻昊天塔空子的办法,白帝作为帝俊的儿子,更不成问题。白帝悄无声息潜入昊天塔,打算等姬少虞解开封印后,再出场救人。

解除父帝封印需要的鲜血不算少,白帝本来不舍得让羲九歌流血,但他看到羲九歌始终惦记着黎寒光,心肠再度变硬,放任她落入血阵。

白帝没料到烛龙和姬少虞如此无用,竟然让黎寒光闯入塔内,也没料到羲九歌如此决绝,竟直接给自己下药。

她心脏本就出了问题,再在血里用药,就不怕殒命吗?

白帝看够了,趁变数都在可控范围内,是时候将一切拨回正轨了。

羲九歌看着终于撤去伪装的白帝,心中说不上什么感觉。白帝的冷漠薄凉超乎想象,他对生身父母都如此,羲九歌更不会奢望自己是例外。唯有一件事,她耿耿于怀,无法释然。

她执着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得到,如今天底下没有人能阻拦你了。它们是父亲付出性命才封印起来的,你究竟为什么要破坏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白帝看到羲九歌虚弱成这样,多少有些心疼。早知道血阵对身体伤害这样大,刚才就不让她入阵了。白帝加大了法力,血阵光芒大盛,帝俊的封印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衰弱下去。

白帝眼中倒映着熟悉的咒文,声音堪称温柔,喃喃低语道:“父帝错就错在太过心软,为什么要舍命封印魔柱呢?那些凡人贪婪、自私、愚昧,因为他们,世间才有没完没了的争斗,因为他们,鸟兽锐减,森林毁灭,大地千疮百孔。处处为他们兜底只会纵容得他们变本加厉,就该严厉些,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羲九歌隐约猜到白帝的意思了,一时非常震惊:“所以,你要杀了他们?”

“是优胜劣汰。”白帝说,“禾苗无法从同伴那里抢来阳光雨露,就会自然枯萎;老弱病残跟不上狼群,就会被同族吃掉。飞禽走兽都要在内部淘汰弱者,唯有神族和人族被那些创世神护着,有天灾洪水就帮他们度过,体弱多病就教他们法术。就是因为创世神太过溺爱,才导致灵气短缺,魔柱泛滥。如果将神族和人族中弱的那一半除掉,那困扰三界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魔柱天生地养,生生不息,你们凭什么说它是灾难,而不是盘古特意留下来,让它帮助三界清理多余人口的守护神呢?直接杀掉一半人太武断了,所以,就该让魔柱出马,靠斗争除掉弱的那部分。”

羲九歌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帝,他神色认真,语气郑重,显然并不是出于愤恨或冲动报复这个世界,而是当真这样信仰。说不定,在他自己看来,他在拯救世界。

羲九歌忽然就明白了很多东西,她定定看着前方那个温雅清俊、她叫了一千年兄长的人,问:“所以,当年你故意借常羲之手把临渊山主的舍利子给我,就是觉得我太弱了,应该死去?”

白帝淡然看着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十个太阳终究太多了。可惜,父帝还是执迷不悟,要不然,早在万年前三界清洗就该完成了。”

黎寒光听了一通狗屁不通的话,早就忍够了。他将自己的护身法宝给羲九歌,铮然一声拔剑,直视着白帝的眼睛道:“跟这种人何必废话。他定然觉得,自己是优的那一方,任何偏见、灭绝都不会降临到他头上。但何为优劣?如果让我来选,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东西,才是最低贱的。”

黎寒光低低对羲九歌道了声“小心”,然后就执剑朝白帝冲去。白帝掐诀,挥袖挡住黎寒光。

双方法力刚一接触,黎寒光就感觉到不对。上次在青宫,他们两人也算交手过,当时白帝虽然法力深厚,但远没有到这种程度。短短几天,他体内灵力近乎翻倍。

白帝加力,一掌将黎寒光推出去。眼看黎寒光就要摔到柱子上,他在空中转身,踏了柱子一脚,借力攻向白帝。

白帝发现黎寒光就像牛皮糖一样,一时半会打不死,甩又甩不掉。不解决掉黎寒光,他没法专心做事。

白帝耐心告罄,抬高了声音道:“烛龙,杀子之仇,你当真不管了?”

外面传来海水翻涌的声音,一只巨龙分开海水,慢吞吞朝昊天塔靠近。烛龙抬起头,眼睛轻而易举和白帝对视:“少昊,你真是好算计。你诱我和他相斗,你好最后得利?”

白帝的血不断涌向封印,他毫不避讳让烛龙看到自己的伤口,说:“我要用我的血解开封印,就算成功也会元气大伤,哪还有余力暗算你?”

烛龙并不知道白帝吸收了青帝等人的法力,他信以为真,再无顾忌,龙身腾空而起,恶意汹汹看向黎寒光。

黎寒光挽了个剑花,轻轻笑了声。烛龙长须缓慢浮动,问:“你笑什么?”

“笑你蠢。”黎寒光说完,脚尖一旋离地,轻巧躲开烛龙的烈焰,“蠢到连他的话都信。”

一阵烈火从窗外扑来,黎寒光在塔中躲闪,烛龙就盘在昊天塔上,追着他将整个塔都烧了一遍。羲九歌及时用东皇钟挡在身前,抵住了熊熊烈火。一片混乱中,没人注意到羲九歌手链上少了颗珠子。

白帝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不断逼出精血,注入封印。羲九歌感受到逐渐躁动的魔柱,心情十分凝重。

不可以,父母,兄姐,光,甚至还有那么多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古老神族,他们搭上性命才救下来的万物苍生,不该沦为斗兽场。

羲九歌顾不上五色石岌岌可危,她施展出全部神力,太阳神火从她体内燃烧,化成千万根金线,和白帝的血阵博弈。

白帝吃了一惊,看清她的动作后大怒:“你的身体本就撑不了多久,还敢这样用神力,不要命了?”

羲九歌纤长的手指飞快拂动,每一个动作都优美玄妙,快得无法捕捉。在她的动作中,血阵的运行逐渐减缓。白帝冷笑一声,道:“不自量力。”

说罢,他猛然在血管上划了一道,连打了几个法诀,逼出一汪殷红的血,毫不犹豫注入阵法。羲九歌暗暗道了声疯子,也加大力度,可是她神力受损,耐力远不及白帝,轻而易举就被攻破。

阵法师斗法,一旦失败就会反噬主人,羲九歌胸口重重一痛,嘴里立即涌上一股腥甜。

她咬牙忍住内伤,赶紧抬头,看到上方那座山一样的法印消失了,只剩下金色咒语密密麻麻缠绕着。

白帝长松了口气,最麻烦的部分解决了,接下来只需要解开这些咒语,大功就可告成。

白帝正要施法,忽然前方降下一阵冰棱,拦住了白帝。在瞬息空白中,咒语已转动起来,飞快组合出各种字,解开了封印。

有人后发制人,夺走了控制权。

羲九歌睁大眼睛,惊愕地看着来人:“黎寒光……”

正和烛龙斗法的黎寒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他对白帝笑了笑,说:“我一直忧愁如何破除揭印,多谢白帝相助。”

白帝脸色变冷,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他手中凝力,正要夺回魔柱,忽然身周降下一团冷雾,等白帝意识到时,就已经落入幻境了。

黎寒光随意拂了拂手指,他早就说过,他入昊天塔如塔本身,除非主动,否则不会触发幻境。这其中的触发既包括他自己,也包括别人。

黎寒光困住白帝后,毫不耽搁,即刻全力吸收魔柱。羲九歌看着这样的黎寒光,有一瞬间觉得他换了个人:“黎寒光,你在做什么?”

魔柱入体,一股强大的力量霎间席卷全身,同时各种声音、念头纷至沓来,在他耳边嘶吼叫唤。黎寒光的眼睛快速变化,因为用力,颈边都绷出若隐若现的筋络。

他强忍住魔柱的影响,对羲九歌说:“皎皎,这里危险,你先走。”

羲九歌却不动,她紧盯着他,目光被火烧的晶亮:“那你呢?你吸收魔柱后,想做什么?”

黎寒光知道不和她说清楚,她是不会离开的。黎寒光只能勉强分神道:“并不是所有吸入魔柱的人都失控了,光当初就十分正常。能镇压一次,自然就能镇压第二次。”

果然,羲九歌听着怒极:“如果不能呢?他因为魔柱受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些东西,你竟然还要回到那种日子吗?”

她情绪激烈,心口猛地传来一阵刺痛,想来是五色石支撑不住,又碎了一块。黎寒光看着心惊胆战,但魔柱这边没法脱身,黎寒光加快了吸收魔柱的速度,对羲九歌道:“你不要激动,我既然敢做就有把握,万一出事也绝不会牵连别人。”

不会牵连别人,那她呢?她也是别人吗?羲九歌正要质问,忽然余光扫到烛龙从背后逼近,猛然朝黎寒光喷出一团火。

黎寒光还在吸收魔柱,根本来不及躲。羲九歌吃了一惊,没有想就挡在黎寒光身前,替他挡住扑面而来的赤焰。

羲九歌和烛龙同样用火,她的太阳神火可以挡住烛龙的攻击,然而烛龙这一招存了必杀之心,火焰凶猛而漫长。羲九歌感受到自己体内的五色石飞快碎裂,连最后一瓣都化为齑粉。

她的心脏空了,无法再牵动神力,但她经脉里还有残余的太阳神火,羲九歌不顾损伤经脉,压榨出所有神力。

羲九歌嘴里满是血腥味,她的手指、皮肤因为过度损耗,不断渗出血来。即便这样,她还是不愿意退开。

黎寒光是她的人,就算要杀也是她来杀,轮不到别人。羲九歌感觉和烛龙对峙良久,然而现实中只是短短瞬息。黎寒光吸收完最后一丝魔柱,立刻转身,只看到羲九歌软软倒下。他慌忙接住她,然而却碰到一手血。

黎寒光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猩红的手掌,声音都颤抖起来:“皎皎……”

羲九歌只觉得眼皮无比沉重,需要费尽全力才能看清他的面容。她唇间都是血,气若游丝说:“不要做傻事,好好活下去……”

黎寒光手掌揽住羲九歌后脑,将她紧紧抱在自己怀里:“没有你,我如何好好活?你不会死,我绝不会让你死去。”

烛龙可不会仁慈地等他们卿卿我我,他趁着黎寒光分神,再一次蓄力,用龙息袭击黎寒光。黎寒光俯身,牢牢护住怀中的女子,用后背硬生生撑过龙息攻击。

黎寒光将已陷入昏迷的羲九歌放到地上,轻柔理顺她鬓边碎发:“皎皎,坚持住,我这就来救你。”

黎寒光转身,明明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却给人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他眼睛在魔柱的影响下时而漆黑时而猩红,四面八方的水汽感受到他的怒气,飞快结成冰锥。

黎寒光抬手,浓郁的黑气从他掌中出现,和混沌之息融合成一对阴阳双鱼。黎寒光一动不动盯着烛龙,说:“你哪来的胆子,敢伤她?”

烛龙觉得此刻的黎寒光不太对劲,但两人之前交手过,烛龙自负了解黎寒光的底细,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你们杀了我儿,我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以慰吾儿冤魂!这不过是开始。”

黎寒光只是极轻地呵了一声。

·

海浪滔天,风起云涌,雷电像是要毁灭这个世界一样,不断劈过天际。无论是宁静的东方仙岛,打作一团的天魔士兵,作壁上观的世家大族,还是人间批奏折的帝王,叫卖的商贩,采药的老农,此刻全都抬头,震撼又惊恐地看着云端异相。

一只巨龙在云层间翻滚,一道白影若隐若现。剑光和雷电交替照亮乌云,天空一会变成冰封千里,一会又燃烧起熊熊烈火。

姜榆罔站在东天宫外,遥望着那边的战场,叹为观止:“这才是惊天动地,灭世之威。今日能见到这场绝世之战,我余生无憾。”

瑶姬同样望着那边,心情非常沉重。但还有更要紧的事情等着他们,瑶姬低头,看向羲九歌失踪前交给她们的珠子,说:“按约好的信号,一旦白帝被调离东天宫,她就捏碎玉珠,我们这边的珠子就会变色。白帝不在,这是营救四帝绝佳机会,她不惜自己作饵,以身犯险,我们绝不能辜负她的托付。姜太子,我们该动手了。”

姜榆罔叹气,慢慢抬起手,对身后士兵说:“四帝被困,生死未卜,有人趁机煽动战乱,就是想分裂神族。所有天兵天将听令,随我一起攻入青宫,营救尊神!”

“杀!”

穿着青、红、黑、黄等各色战甲的天兵嘶吼着冲向宫殿,被白帝的结界拦住。所有士兵不要命一样攻击结界,都说乱拳打死老师傅,无论多精妙的阵法,总归是要耗能的,而能将整个青帝天宫笼罩在内的阵法消耗更是不容小觑。姜榆罔也不管阵眼在哪里,反正只要持续进攻,阵法总有撑不住的时候。

瑶姬看向身边,对那位蒙在斗篷中的男子说:“白帝是否骗了你,答案就在里面。你敢不敢去看?”

嫦娥回头,默默握住了宗布神的手。宗布神手指缩紧,最后说:“可我如今已无射日弓,破不开结界。”

瑶姬嗤了一声,斜眼道:“大名鼎鼎的英雄羿,竟然全靠一张弓吗?那百姓何必传颂你,供一张弓就够了。”

宗布神沉默,瑶姬和旁边天兵要了一张弓,又将自己那捆背了数年的月桂枝提出来,递给宗布神道:“心中有信念,何处不是神弓?”

周围侍卫诧异地看着瑶姬,姜榆罔也觉得用树枝当箭太牵强了,亏得瑶姬备了一捆在身上。姜榆罔正要让侍卫取神兵利器来,没想到宗布神却接过那张再普通不过的长弓和树枝,缓慢拉成满月,骤然朝结界射去。

·

一只巨龙从天际坠落,龙躯砸到岛上,扬起厚厚的尘埃。烟尘散后,一双雪白的靴子轻轻落在地面。那双白靴不疾不徐,从容停到龙首面前,巨龙抬起眼皮,费力地说:“本尊是先天神祇,乃盘古阴气孕育而成,是当今最尊贵的神。你胆敢杀我?”

黎寒光抖去剑身上的血,单手入鞘。他手掌放到烛龙眼睛前,在烛龙震惊的目光中,毫不留情地使出混沌之力:“正因为你是先天神祇,盘古的嫡亲孩子,我才要杀你。”

烛龙眼睛瞪大,终于意识到什么,然而他明白的太晚了,他再不会有说话的机会了。

等黎寒光吸收完烛龙的法力后,海面上卷起浩荡长风。白帝双脚腾空,衣袖猎猎飞舞,浮在昊天塔边,遥遥望着黎寒光:“你藏得还真是够深。你早就料到今日了?”

黎寒光缓慢活动因杀了一条龙而略有僵硬的手指,说:“算不上。要不是白帝运筹帷幄,我也走不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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