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官场上想要和光同尘很容易,想要独善其身却很难。
林海的做法司徒越有几分理解,他是列侯之后,学问也好,曾做过探花郎,仕途也很平顺,唯一出错的就是做了盐道的官员。
皇帝这一生目前已经四次下江南,三次住在江南甄家,不提甄家的荣耀,光是接驾的费用就跟流水一样,这钱花到了皇帝身上,这个道理谁都懂,甄家也不过是在这几十年才抖起来,真真的是没有什么家底,哪是能支持了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铺张浪费呢。甄家就把目光转向了盐道,盐政上有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这也是一个肥缺,这个大家也知道,但是这个职务还是一个绞肉机,当官的都知道,尽管如此大家都是前赴后继的想要成为盐政官员。毕竟,略微捞一笔,数量不起眼就能三辈子衣食无忧了。
林海的妻子是荣国府嫡出的姑娘,荣国府和甄家走的近,贾夫人就顺着娘家的意思和甄家走动,一来二去,甄应嘉要银子的时候,林海是给还是不给就成了一个问题。当然,最后还是给了,能作为盐政官员,必定是在皇帝面前排的上号的人,到了江南,盐政还要监视江南官场,然而林海两样工作都失职了,盐税被挪用了,江南官场成了甄家的一言堂也从不上报,自觉在皇帝面前落不了好,内心里想着握着盐政这条线想要找皇子投诚。三王是他的首选,因为他和甄家的关系比较和睦。但是,如今六王上门索要账本,六王和三王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传言说甄妃支使人在东宫点了一把大火,自此六王和三王不死不休。自己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命在人家手里捏着,这账本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于是,他想到了另一个办法,转投第三方势力,目前比较弱的荣王,把儿子送到荣王手里当人质,必能取信荣王,而荣王在朝廷上没什么人脉,必定渴望有人来投。如果太子活着,荣王如今也只是个皇孙,因为太子死了,他这个太子长子的身份才变得贵重,只要到时候运筹的得力,荣王自然会不介意太子是怎死了。
皇家的人感情很淡漠却又很浓烈。这种有关亲情的事情,说起来很矛盾,然而司徒越不会把这笔账单独算在三王一系头上,她现在查到的,是那晚上偶然起火,就在那一刻,各系人马借着皇帝生气的功夫想着置太子于死地。司徒越怀疑能入局的人都出了手,无论是把火势加大还是直接封了殿门,出手的都是当年的凶手。她此刻不能判定的是,当年的事实真相是什么?谁发现了火不去扑灭?谁又第一个接到了消息?谁临时起意要烧死太子?为什么当年太子所有的妻妾儿女都在同一间殿里?
看着眼前的娃娃,司徒越吐了一口浊气,外边的官场助力她向来看不上眼,只要有时间,她就能控制那些底层的官吏,能发现问题的从来是小吏,能决定事物的,也从来就是布景板一样的小吏。只要皇帝让她进了一个衙门,凭着血脉身份,再凭自己的手段,保准能让一个衙门不出半个月成自己的后花园。她是有这个本事的,皇帝自是清楚明白,如今皇帝也不提让自己去户部衙门了。不然给自己十天的时间,能捋顺户部十年的账目。
司徒越低着头看着小娃娃,就问他“你读过什么书啊?”
“回师傅的话,徒儿会背三百千和子弟规。接下来要学声律。”
司徒越不说话了,别看他整日能把秦钟怼死,但是她肚子里真的是没有二两墨水的,只认得字而已。声律这玩意,是万万不敢乱教人的,司徒越想了想,突然想起自己的长史是正经的进士,得到过八股文考验的,让他教这孩子吧。
尽管不喜欢这孩子的父母,但是对于一个有奶声的小家伙,司徒越还是比较喜欢的。
六王府的家将看着荣王蹲在地上和那林家的小童一句接一句的对话,立在一边听了,等着两个人一停下来,家将就立即插话“王爷,我们家王爷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府中诸事,皆托于荣王。”
“这话怎么说的?”不提司徒越,就是承岳也有些疑问。
“如今永州,很有人找不到家人,也有许多的妇孺插上草标儿自卖自身,每日里死人,街上整日哭嚎,如地狱一般。王爷说,民生多艰,让世子爷也去永州,看看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看过一眼,比道听途说一百句都管用,就此事已经给皇上递给折子了。”
皇帝必定会允许的,承岳如今是个很优秀的小少年,从没有长歪,皇帝对他的期望非常的大,自然会允许一个继承人多多注意百姓的日子过得是什么样子?
“谁在路上跟着?”司徒越着手开始安排承岳的护卫。
“属下跟着,皇上也会派大内的侍卫跟着。”
这个家将不提大内还好,一提起来,司徒越想起了方云,以他对皇帝的了解,他必定会排出方云跟着,毕竟让外孙保护孙子在感情上更让人放心。
南苑清波池
晚上,皇室妇女们聚在一处,老太妃在上面高坐,下面是后妃公主们,接下来是王妃和王府中有脸面的侧妃。一群人见礼完毕,按照辈分坐下,太阳也落了下去,只剩清凉,皇后让人在清波池上放置纸质的灯盏,上面放一枚枚小小的蜡烛,让这些灯盏随意飘荡。竟添加了不少的趣味。
每人面前一张小几,上面罗列着八种点心,配着一壶果酒,后面跟着侍女打扇,远远的丝竹声传来,一群女子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宴会到了后面,各个喝的杏脸带红,有那酒量浅的已经痴痴笑笑,老太妃看着天色,夏日的夜晚,银河昭昭,牛郎和织女天各一方,觉得时间太晚,对皇后说,“让她们回去吧,如今白天长夜里短,回去了也就睡一会,又要起来伺候爷们。”
皇后还未说话,皇帝面前听差的一个内宦名叫董福的进来了,先给每个人见礼,接着说明了来意。“六王爷的信到了御前,上面说要让世子爷去江南去看看,也知道民间疾苦,皇爷就吩咐奴才,让奴才来请六王妃回去给世子爷挑挑衣服。”
六王妃一惊,酒醒了一半,赶紧站起来接了口谕,和老太妃、皇后告罪回去了,四王妃看了,对董福说“臣妾想要请公公回去上禀皇爷,如今我们四王府的世子比六王家的世子要大上几岁,也请去一趟江南给诸位王爷搭把手,路上还可以照顾弟弟。”
董福听了去了,三王妃暗恨,说起来,三王家的世子比四王家的还要大,如今正经的差事没有,今儿让四王妃抢了先,三王家的世子想要当差还要再想想办法,说完看了看甄妃,甄妃压根没把这事放心上,看都不看三王妃,和旁边的宫妃们说说笑笑。
过了一会,董福回来了,说皇爷准了四王家的世子同去江南,四王妃也忙忙告辞,回去看着人收拾行李去了。
时间也晚了,皇后说了几句场面话让众人散了,把已经出嫁的公主们、长公主们安排好晚上下榻之处,一身疲惫的回了她的沉香馆。
沉香馆临水而建,说是馆实际上就是一层水上建筑,有宽阔的露台,四周有大红的帘子垂下,正殿里的陈设也是富丽堂皇。
皇后刚刚走上露台,身边的一个大宫女就悄悄的和她咬耳朵,“娘娘,刚刚收到的信儿,刚才皇爷来的时候,咱们这里一个二等宫女在露台上跳舞,引得皇爷赞了又赞,就在偏殿临幸了她,如今封了郁贵人,安置在崔嫔的偏殿。”
皇后心理恨的要死,恨不得找到那个新任的郁贵人打死了事,然而面上平静。也不说话,直接去洗漱了。
等皇后洗漱过后换上寝衣,到了正殿,皇帝已经歪在榻上了,几个貌美的小宫女给皇帝捶腿,皇后蹲身见礼,自顾自的坐在另一头榻上,两人中间隔着一张矮几。
几个大宫女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了,里面放着两个盘子一个碟子还有一卷丝线,盘子里放着满满的凤仙花,另一个盘子里放着豆叶,小碟子里放着碾成分的明矾。
其中一个用手把凤仙花揉碎,加一点明矾揉出汁子来,把揉好的放在皇后的指甲上,另一个宫女用豆叶把指甲包了再拿丝线缠上。如是这样,十个手指全部包完就自己下去了。皇帝挥手让捶腿的小宫女也下去,坐起身看着皇后的手慢慢的说“你明儿不是要看各家的姑娘们吗?让六王妃跟着,承岳也该娶世子妃了。”
这是正事,承岳也是嫡枝的孙子,挑世子妃也是一件大事,皇后顾不得和皇帝置气,转身问他“不是给荣王选妃吗?拔尖的也就那么几个,您示下,明儿谁能成荣王妃谁是六王府的世子妃?”
“这事不急,六王不在京中,六王媳妇拿不定主意,世子妃先不急。朕明儿带着君明假装路过,让他看看,要是他看上眼了,哪怕就是个庶出女也能做他的正妃。”
皇后就不赞同,“您这话说的,嫡枝的独苗那能娶一个庶女,又不是那些娶不上媳妇的寒门小户。还有就是,您也太纵着君明了,论理我在先皇后跟前也是要低一头的,不该对着她孙子指手画脚,但是如今也顾不得这个了。要我说,君明这样都是您给惯出来的。要说本事,君明那真的是有本事,当差从不出纰漏,前几天给江南西道调拨银粮,做的是又快又好。如今就是没个妻室子女,要是您早早的下一道圣旨,别说成亲了,如今孩子都有了。您总是舍不得孩儿受委屈,能嫁进来的姑娘,谁不是“我一直看君明比旁人果敢,做事有几分霸气,也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我心里爱重他比别人更重几分,只是,他这孩子也比人更拗一点,他不经常往你这边来,你是不知道他的性子。朕日日看着他,怎么不知道先给他娶王妃有诸多的好处,哎!”长叹一声。
皇后心跳快了几下,自以为皇帝向她暗示下一任的皇帝是谁,她虽然没有儿子,但是公主还是有的,盘算着过几日把外孙女接到宫里来,先和荣王认识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小天使们今天更新的晚了,去一日游了,刚回来,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