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孙母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之时,阮父阮母险些被吓到跪下,好在孙父及时打断了粘稠的气氛
他带着些书生气,看着要比孙母好说话得多,此刻温和着眉眼,说的话也斯斯文文,“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五娘既然成了我们孙家的姑娘,就要好好做一个好媳妇儿,你们阮家姑娘没教好,是不是要擎教着点?”
“是的,是的。”阮父一个劲应着,也不去管到底说了什么,还拽了拽阮母,“孩子她娘会教的。”
结果,阮母却是僵硬着脸,几乎哭丧着道,“当家的,你不是说五娘昨晚才回来过吗?”
阮父好似此时才回神,顾不得孙父孙母气势的威胁,双脚顿时软了下来,整个人瘫软在原地,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孙父眼神一凝,问,“怎么回事,阮五娘回去找你们了?”
阮母有些丧气地回答,“是,昨天来找他爹,还把屋里的好被子换了,依我看,那没心没肺的丫头,就是下去了也要好好教训一番,省得跟个白眼狼一样。”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来了,孙家奶奶托梦说得轻松,可在场的都是活人,谁能教训一个鬼呢。
孙母不满敲击了下孙父,示意他想办法,自己可不想半夜再见到老太太那死人般的视线。
孙父却是话题一转,问,“听说你们还有个小儿子?”
“对,叫宝儿,是我们夫妻俩唯一的孩子。”谈起儿子,阮母可就来劲了,顾不得在场其他人,开口就是一顿夸,直将孙母听得脸都青了,心想你儿子是个什么东西,乡下泥腿子还敢叫宝儿。
但意识到情况不对,孙母也不敢表露出来,无他,不敢招惹鬼魂罢了。
别看自家公婆经常托梦就以为鬼魂都是和善的,他们可都听过不少恶鬼索命的故事,还被公婆再三叮嘱过,故而,才想着通过阮家那边来控制阮五娘,再凶恶的鬼也不能对亲爹娘动手吧。
她想的也大差不离,没看阮五娘回去也就只是给人换了床被子,实则没有半点影响,可见其还是眷恋亲情的。
孙父孙母夫妻多年,彼此对视一眼,就明白了对方眼中的含义。
依旧是孙父开口,今儿他扮的就是红脸,“唉,听着就是个好孩子,可惜就要被耽误了啊。”
“孙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看不起乡下人,而是务农实在艰难,每每看见佃农在田间劳作,我就想起那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来,如此伶俐的孩子,却被耽误在田地中,可惜啊可惜。”
若叫旁人听见,怕不是要笑掉大牙,一个乡下的三岁男娃,既不识字、也不读书,还能看出什么伶俐来。
可眼前是男娃的亲爹妈,只觉自家儿子千好万好,此时听了,自然深以为然,不住点头,随即同样为自家儿子感到可惜,是啊,儿子太优秀,就是他们做爹娘的供不起,否则,出一个秀才,过几年他们岂不是也能跟这孙家一般,成为地主老爷。
瞧出阮家人眼底的可惜和野望,孙母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之色,倒是孙父颇为高兴,只要有在乎的,就代表他们能拿捏住。
他当即表示,“其实我家耀祖身边还缺个书童,凭咱们两家的关系,若不是你家儿子年纪太小,我还真想让人来当个书童呢。”孙父状似开玩笑道。
阮母顿时眼睛一亮,“不小了,我家宝儿虚岁都五岁了,听说贵人家的孩子读书就是这个年纪呢。”她听过不少神童的故事,什么三岁读书、五岁做诗、十二岁当宰相的,想来自家儿子也就缺少一份运道。
孙母心中嫌恶之情愈浓,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眼瞎挑中这么个人家,可一向,才忆起是找的大师配八字,寻了几个年岁合适的姑娘,一共三个,其中两个都是镇上好人家的姑娘,这才将主意打到唯一可能的阮家身上,哪知竟还招来个祸害。
想到此,她脸色越发不好看,恰应了此时说的话,“我孙家的书童能跟着耀祖读书,听夫子的课,可不是谁都能来当的。”
语带矜贵,显得高高在上,阮母却不觉不对,只是为自家儿子可惜,这也是大舅哥呢,就是女儿命薄,没能沾点好处,否则哪里还用为女儿的将来发愁。
此时的她完全忘记,从一开始他们给原主就是配的冥婚,且孙家连一句亲家都不愿意跟阮家人沾染上关系,何来的大舅哥之说。
只听她略带谄媚地道,“孙夫人,宝儿好歹也是五娘的弟弟,他出息了,您也跟着长脸不是......”
说了好半晌,直将一箩筐的好话说尽,才见孙母有松口的意思,“做书童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家五娘的事,到底要解决了,否则,我这于心难安啊。”
兜兜转转,显然阮五娘成为了个过不去的坎儿,阮母再迟钝也咂摸出点意思来,当即保证,“老爷夫人们放心,五娘那丫头即使皮野了,等我教训教训,自然会好好伺候孙大少。”
尽管孙父孙母始终没说出具体的缘由,可闭着眼睛都能猜出问题来,阮母这么说也不意外。
双方商量妥当,一对儿希冀解决公婆托梦解决的难题,另一对儿慈父慈母则为儿子能成为书童思考办法。
等被仆人送出孙家大门,阮母还有些恍惚,掐着一旁阮父的胳膊问,“当家的,咱家宝儿真能当书童啦?”
不等阮父反应,她就发出一声惊呼,“我就知道咱家宝儿是个有出息的,我怀的时候,做梦梦见一片金光,跟那几个赔钱货可不一点不一样。果然,如今机会来了,宝儿是个聪慧的,等做了书童,最少肯定也能考个秀才,到时候,我们可就是秀才爹娘了。”
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阮母的嘴角高高翘起,仿佛已经亲眼看见那光辉的一幕。
然而,阮父的话无情打断她的美梦,“还是得先把五娘的事给解决了,这死丫头肯定在下头得罪孙家人了。”
阮母的眼神随之变得恶狠狠,“该死的臭丫头,要是敢耽误她弟弟的好事,就是做了鬼,我也要扒她一层皮。”那凶恶的神情,丝毫不像对着亲生女儿,而像是一个累世的仇人。
阮父喃喃,“只是要怎么解决呢,五娘如今好似成了恶鬼,过去的法子可行不通了。”
过去他们对待几个女儿的方式很简单粗暴,不听话,那就饿几顿,再不听话,多打几顿,只要不是性子死倔的,都跟那家养的狗一样,温驯听话得狠,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是死也没人敢反抗。
可如今局势不同,人鬼殊途,既不能打、也无法饿,无法控制,颇有人让人无可奈何。
“鬼尚且怕恶人呢。”阮母恶狠狠,“就是做了鬼,我们也是她爹娘,生养她一场,让她听话就得乖乖听话。”
若阮柔听到这句话,都要替原主可怜,这是卖了一条命不够,还要卖第二条鬼命啊,可惜的是不知道,此时的她还在孙家阴宅计划着如何解救阮家几个姐妹呢。
两人朝着家的方向而去,阮父眼神一转悠,问阮母,“你家不是有个姑祖母是做这些的吗,先回去问问,有没有办法控制人的。”
阮母点头,“我听我娘说过,那姑祖母嫁人当年就守了寡,一辈子无儿无女的,听说有些道行在身上,只要钱给的够,驱散恶鬼的事也能干。”
“不要吝惜这点银钱,宝儿读书的事最重要。”
“嗯。”阮母点头,所幸如今的阮家也不缺钱,事实上,还颇有盈余,几个女儿的卖身钱,除去大方花费在宝贝儿子身上的,其他都攒了其阿里,想着等儿子长大后建个新房、再娶个能干的媳妇,如今有了更大的前程,确实不需要担忧。
只是到底有些舍不得,阮父担心误事,只得安慰,“放心,不是还有六娘七娘嘛,眼看也快到年纪了,若宝儿能去读书,给挑几个好人家,当是给宝儿日后撑腰。”
为子计则深远,阮父阮母为了唯一的儿子,可谓殚精竭虑,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与之相比,女儿真就相当于路边的野草。
回到家,阮母匆匆忙忙提了些好东西和银子回娘家先打听消息,看那位姑祖母到底有无真本事,而阮父瞧着院子里辛勤干活的两姐妹,难得不是满脸嫌弃,而是颇为慈和地道,“六娘,七娘,你们过来。”
只是,对于阮六娘和阮七娘来说,再温和的阮父都是可怕的,因为其可能随时抬脚给她们来一下,甚至连阮母打骂时的借口都不用找,兼之卖了几个姐姐都是他做主,此刻顿时吓得战战兢兢,唯恐自己要被卖了。
“过来!”见温和不管用,阮父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两姐妹颤抖着走过来,一句话不敢多说。
“你们五姐可回来找你们呢了?”
“没,没有。”阮六娘回应,她甚至不敢大着胆子问一句,五姐是不是真的没了。
“没用的东西,去吧。”阮父一挥手,就要将人打发了,旋即想起什么,叮嘱道,“你们五姐不是个好的,若是她来找你们,说什么都不要信,立刻告诉我,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依旧是阮六娘先站出来回答,只她的内心盘旋着无数疑问。
等无人处,两姐妹凑在一起,怎么也弄不明白其中关窍,小了几岁的阮七娘懵懂问,“六姐,要听爹的吗?”
“不,我们要告诉五姐,爹在找她!”阮六娘斩钉截铁的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