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昕坐上周津塬的副驾驶座,她还没有在暖气中缓神,掏出五百块钱:“我会把您给我的钱,每个月分期付款,慢慢还给你。”
周津塬将车开出停车位,随口说:“我第一次就给了你五十万。不算通货膨胀率和时间成本,你每个月还我五百块,按中国女人八十四的平均寿命算,啧,你和你的子孙需要活很久才可以。”
他的目光往后视镜瞥了一眼,是看有没有人跟着自己。赵奉阳偷拍他们的照片吗?周津塬随口问:“最近有没有人到学校找你?”
苏昕窘迫地把头发折到耳后,她的脸已经为他刚才的讽刺涨得通红。
周津塬也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只是看到苏昕主动来找自己,才回想起清晨发的那条短信。
“如果有人跟踪你,或者,你有任何觉得不对的事情,我给你一个名片,你到时候给这个号码打过去。我很忙,没空接你电话。”周津塬口吻很淡,“哦,这五百块就收回去。”
今夜起雾,车前黄蒙蒙的一片。周津塬开车很稳,他判断了会路况,决定把远光灯拧开,又再看她一眼:“刚刚等我很久了吧?一起吃顿饭,你想吃什么?”
苏昕做了一个深呼吸,她按下心里的忧虑,轻声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津塬随口问:“做到什么?”
“所有的事情,就是给我钱,让我总是等着您,带我去那些地方……您在我身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您是耍我吗?我以为,您答应借我钱,是因为您是个特别优秀善良的好人。我说过了,我肯定会还您……”
周津塬没有回答,苏昕抬头的时候,男人才转过那张白皙得如同象牙般的脸,微微弯了弯嘴角。
他现在的神情,早就没有出诊时的任何温和耐心,就像乍暖还寒后地面蒸腾的雾气,不浓不淡的腹黑和恶意。只因为,苏昕的那种无来由的小市民女孩计较和自尊,让周津塬觉得好笑且新鲜。他确实喜欢无来由地刺激下苏昕,看她露出窘迫的样子。
因为这些话,对百毒不侵的赵想容和他自己,几乎没有意义。
但随后,周津塬调转视线,把车停在路边。他递过纸巾,苏昕这才知道她又流泪。
“我宁愿再去’韶光’卖酒……”她说,“那并不是一个违法的职业,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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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苏昕知道,她讨厌夜总会,讨厌那些色眯眯盯着女人的男人。可是她也对即将和周津塬卷入的关系感到害怕,因为周津塬结婚了,他肯定会很早就结婚,在大学里,但凡有点人样的大学同学早就有了女友。
她看得出周津塬在犹豫,他伸手过来,想握住她的手。
苏昕却坚决抗拒:“我会力所能及地还您钱,我也会照您所说的,每周去看望那位奶奶。”她随后的声音放轻,几乎是自嘲说,“但是,我只想要有个普通的人生,我现在唯一有的,就是这么点尊严。我请您放过我,可以吗?”
周津塬微微斜了斜身体,凝视着她,仿佛要把她的一切看穿。这眼神很不单纯,“好吧,那我非常欣赏这样的品质,苏昕。”
“不是……”苏昕哑口无言,她讲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苏昕想和周津塬拉开距离,但问题是越来越像撒娇。
周津塬身上有种难以预测的东西,寒冷得能冻住一切,尤其他披着那身白大褂,俊俏脸显得很出尘,令人难以靠近。但周津塬放松的时候,他底子里又有种狼心狗肺的迷人,好像随时能在你胸口捅上一刀,转身就走。
“我现在不会碰你。”周津塬重新启动了车,他说,“你很漂亮。但是我的岁数,早过了为了性就急吼吼的年纪。而且我碰了你,你的小命儿就没了。我很喜欢你,不想伤害你。我说过,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苏昕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干了,她轻声说:“许晗……”
周津塬“嗯”了声,把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前方丁字路口绿灯跳跃几秒,变成红灯。
他语调平平地说:“我打算去向她求婚的那天,路上堵了车,我让出租车停在路边,自己坐地铁。但她不在。第二天同学告诉我,许晗出了车祸。而我堵车的地点,正好是她出车祸的地方。”
苏昕沉默了很久,她克制住自己想按住周津塬手的强烈冲动,他那双骨节分明的右手,懒洋洋地搭在手刹。
“我很抱歉……”
“你不需要。”
这时候,周津塬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依旧没动,专注地盯着前方。苏昕却在窄小空间里觉得胆战心惊,她小声地提醒了句:“周大夫,您的电话。”
周津塬望了她一眼,他把车平稳地驶过路口,随后又停靠在路边,接了电话。
对方急促说话的过程中,周津塬没有答应,但那笼罩寒气的脸色也开始凝重。最后他说:“明白了,我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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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在普罗大众里是不出错的颜色。但是,粉红豹几乎很少穿黑色,她嫌这颜色很压迫。
至少碰上非常漂亮非常或独特的设计,小黑裙子也可以买一条随便穿穿。赵想容在试衣间的镜子里一转,裙摆以令人舒畅的温柔幅度一摆,美极了。
结账的时候,涂霆拎着双五彩的运动鞋走过来。“这裙子,也让我一起结账。”他低头看着赵想容,说,“再次谢谢您借我钱。”
这小偶像说话还真客气。
赵想容笑吟吟地说:“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涂霆目光扫过她,最后轻轻一抬。他猜到她要说什么,无非是,他拿着借她的钱充大款,或者,他真的应该减肥了等等。
但是,赵想容的话更恶毒,她说:“我想了想,你之前丢的那钱包,里面不止2000欧吧?我总觉得,抛开那钱包本身的价值,里面至少得有四、五千欧。我那晚看到里面好几张500欧的。”
涂霆沉默片刻:“真的太扎心了,赵姐。”
两个花孔雀般的男女,不约而同都笑了。也就在这时候,她包里的手机响了几声。
欧洲下午时间五点三十三分,屏幕上显示的是“老公”。
涂霆看到眼前这两天虽然光彩逼人,却总是一味沉默的女人,眼睛里荡满了笑意。“我老公,”赵想容说,那种养尊处优,得意非凡的劲头又冒出来,“估计是查岗来了。”
涂霆随口说:“你接啊。”
她嘴上在笑,心里有非常不详的念头。收银台结完账,退税信递回来,涂霆拿着大包小包走到远处,给赵想容留下私人空间。
赵想容却紧张地连手机都拿不稳,她拐到安静的地方,对面依旧是熟悉的男声,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
周津塬顿了顿,问她现在在哪里。
赵想容嘻嘻哈哈地说她在购物,下午飞威尼斯。“老公,你想我了吗?”她轻声问。
周津塬缓慢地说:“我现在帮你联系回国的机票。”
“哦,有……什么事吗?”

赵想容把自己戴着的墨镜摘下来,旁边的橱窗上,映着她逐渐灰暗下来的面孔。赵想容感到天晕地旋,不得不伸手扶住一下玻璃。
周津塬收到他和苏昕的合照,他毫不在乎,他想和她摊牌了,他想离婚了,他们的关系终于彻底结束,她的美梦也结束了。这场婚姻总归是她失败了。
一万种猜想在赵想容脑海里盘旋,每一个都是真的,
“是你大哥。”
赵想容咬着红唇,她甚至没反应过来:“什么?”
周津塬站在急诊大厅前,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自己妻子好像就隔着广袤的大陆,近距离地站在自己面前,每一个表情,都非常生动。
他慢慢地说:“容容,你别着急,我正在陪着你父母,你先回国――你大哥,赵奉阳,刚刚出了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