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a急着朝前走,好像并没有看到这个人,走着走着他发现我不在他身边了,这才转身朝我看过来:“你怎么不走了?”
我朝前扬了扬下巴。
他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看,满脸诧异:“怎么了?”
我说:“你看不见?”
他说:“看不见什么?”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不解地看着我,我终于确定了,他不是在开玩笑。
那个傻子一直不看Asa,始终看着我,我和Asa对话的时候,他还原地转了一圈,好像在炫耀自己的身体一样,接着又蹦了两下,似乎在热身,然后他突然抓起自己的一只脚,朝上一抬,竟然举到了耳边!
这是在展示实力,警告我们不要跟他抢地盘吗?
我试着说了一句:“您好?”
Asa已经停在了我旁边,也朝前看去:“你说话啊!”
我猛地看向了他:“你朝前走。”
Asa都快哭了:“你要干什么?”
我说:“听我的,你朝前走。”
他朝前看了看,终于迈步了,一步三回头。
我说:“继续。”
他停了下来:“你是要跟我分开吗?”
虽然我极度惊恐,但还是差点被他逗笑:“你再走。”
他只好接着朝前走去。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击溃了我所有的理智——Asa跟那个傻子重叠了,接着两个人又分开了,Asa还在朝前走,而那个傻子却像噩梦一样朝我走过来,我赶紧一闪身躲过了他,等我回头再看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了。
我晃了晃脑袋,发现供销社那个红色的条幅也不见了。
我慌乱地闭上了眼睛,拼命从大脑皮层里搜索相关知识,试图解释这种现象——只有全息投影能做到,可是这里如此荒芜,根本不具备全息投影的条件……
Asa又一次停下来了:“小赵,你到底怎么了啊?”
我这才走过去,对他说:“刚才我看到了一个傻子。”
他立刻四下看了看:“在哪儿呢?”
我说:“他跑掉了。”
他说:“我怎么没看见?”
我说:“跟你没关系。”
他说:“什么叫跟我没关系?”
我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走走走,回到教堂我再跟你细说。”
我们刚刚进了教堂,老天就把淋浴关上了,好像刚才的雨就是为了把我和Asa逼回教堂似的。
有了刚才那鬼气森森的经历,教堂也变得不那么正能量了,我看哪里都觉得怪兮兮的。我们在椅子上坐下来,Asa看着我,催促道:“你说啊。”
我说:“我看到了一个傻子,他光着腚,我还看见你跟他重叠了……”
Asa抖了一下。
我说:“你别害怕,我觉得我能看见多年前的情景。之前我看到了三个小孩,刚才又看到了这个傻子,他们都不是现在的人。”
Asa竟然朝后躲了躲我:“你肯定是产生幻觉了。”
我摇摇头,非常坚定地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相信过自己。”
Asa又紧张地想了想,说:“那就是即视现象。”
有时候我们会在现实中看到梦见过的东西,科学家的解释是——大脑是有欺骗性的,你的视觉神经往往会向大脑中出现过的画面靠拢……
我说:“可是,你为什么在耳机里也听到了多年以前的声音?”
Asa一下就不说话了。
停了停,我又问他:“你听过故宫的影壁墙传说吧?”
他说:“听过,可那需要闪电击发。”
我说:“404里有‘错’啊,它是未知金属,也许它身上蕴藏着某种磁性物质,功能比四氧化三铁还要神奇。现在我们来到了404,已经很接近它了,所以才有了这些奇异的反应。”
Asa说:“有可能。”
不管怎么说,我把神叨叨的现象拽到了物质上,两个人的心里踏实多了。聊了会儿,我们铺上睡袋,在椅子上躺下来,打算睡一会儿。
我怎么都睡不着,大脑十分混乱,如果我真的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情景,那么,那个傻子是谁?他为什么变傻了?他怎么会出现在供销社附近?他为什么会瑜伽?他能不能看到我?或者说当年他能不能看到我?……
我突然感觉不对头——事实证明,人类一直保持着原始社会中的某些习性,比如对危险的感应,我觉得黑糊糊的教堂内有喘气的东西。
我坐起身,打开手电筒四下照了照,果然,门口出现了两只毛茸茸的兔子,它们蹲着,正冷冷地朝我看过来。
我朝旁边看了看,Asa已经睡着了。
我再看门口,发现兔子变多了,大概有七八只,它们已经跳过门槛进来了,一双双血红的眼睛都在看着我。
我也盯住了它们。
对峙了大概一分钟,我终于躲开了它们的视线,使劲推了推Asa,他嘟囔了一句什么,又睡了过去。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兔子又多了,变成了十几只,它们还是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我,但我发现它们的位置发生了变化,离我只有几米远了!
难道它们在跟我乞食?
我拽过旅行包翻了翻,掏出一包方便面,撕开,扔给了它们。它们看都不看,还是盯着我,好像跟我有话要说似的。
我使劲踹了Asa一脚。
他瓮声瓮气地问了句:“干吗?”
我说:“你起来看看。”
他终于坐起来了,顺着手电筒看去,也有些惊诧:“它们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啊?”
我跳下椅子,开始收拾睡袋了:“赶紧走。”
他说:“不至于吧?”
我压低了声音,说:“我亲眼看见它们吃过同伴!”
估计Asa也害怕了,他没有再说什么,手忙脚乱地叠起睡袋,塞进了箱子里。然后我们提着行李,绕过这些兔子慢慢朝外走去。它们齐刷刷地转动着脑袋,继续看着我们,就像一群上了发条的机械玩具。
我们刚刚走出教堂,它们竟然蹦蹦跳跳地追了出来。
我和Asa撒腿就跑,慌乱间我们已经来不及辨别方向了,直接冲进了灌木丛。
跑出一段路,我回头照了照,那些兔子的速度非常快,始终紧紧跟着我们,手电筒照向它们之后,它们才齐刷刷地停下来。
我怒了,不就是几只兔子吗,老子连狗都不怕!我转身朝它们走过去,它们竟然没有逃开。我对准一只兔子就踢了过去,它惨叫一声,飞起来,掉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中。
Asa大声说:“小赵,你太残忍了!”
没想到,旁边的灌木丛中马上又蹦出了两只兔子,死死地盯住了我。
这是打群架的意思?
我又抬起脚踢飞了一只兔子。奇怪的是,其他的兔子都没有动弹,依然静静地看着我,而旁边的灌木丛中又蹦出了三只兔子!
我四下看了看,黑糊糊的灌木丛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似乎有无数的活物在潜行。
我好像明白了,我的反抗只会造成一个后果——兔子越来越多!
我想再检验一下,于是又狠狠地踢向了一只兔子,这次有点踢偏了,它没有被踢飞,只是惨叫着滚了滚,马上又爬起来,继续盯住了我。
我警惕地看了看旁边的灌木丛,“刷刷刷”地又冒出来五六只兔子!它们加入兔子大军中,一起蹲下来盯住了我。
我忽然想起了一款游戏,类似于消消乐,那些堆积物五颜六色,奇形怪状,开始的时候,它们的掉落速度很缓慢,但是只要你消错了某种危险的堆积物,会导致它们的掉落速度加快。于是,越出错它们掉得越快,掉得越快越出错……很快,整个屏幕就被堆积物堵死了,最后发出一个沮丧的音响:“丁……”
你死了。
Asa拽着我朝后退去。
那些兔子此起彼伏地耸动着,继续跟着我们。
我掏出防风打火机,打着了,朝着它们晃了晃。它们这才朝后退了退,但是并没有离开,在闪闪跳跳的火苗中,它们的眼睛就像充了血。它们不怕光,但好像怕火,也许它们知道,光是不存在的,而火却可以造成灭顶之灾。
这是狼才有的思维啊。
趁着兔子后退,我和Asa转头朝灌木丛深处跑去。
那些兔子马上追上来。为了加快速度,我和Asa只能丢下行李箱和旅行包,全力朝前冲。脚下变得越来越泥泞了,我们跑进了芦苇荡,前面出现了一个水泡子。
我们被迫停下来。
我来404之前怎么都不会想到,居然会被一群兔子逼到了绝境!
虽然我天生怕水,但此时已经没有退路了,我说:“Asa,我们得下水。”
Asa回身盯着那些兔子,沮丧地说:“水下都是淤泥,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那些兔子纷纷聚集过来,它们的数量变得更多了,足有几十只!它们的三角嘴都在错动着,似乎在磨刀霍霍。
来不及再讨论了,我把手机掏出来扔在地上,直接跳了下去。
一转眼,我就被冰凉的水吞没了,脑海里马上闪现出了一个新闻画面:95年出生的小赵在东北某地区遇害,经警方侦查,凶手为兔兔。某个叫兔兔的女孩?情杀吗?滚犊子!就他妈是吃白菜帮的兔兔!
死的这叫个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