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窈一边担忧,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劝他。

燕桁看出她的踌躇,在众人面前肆意拉过她的手,亲昵地问:“怎么了?夫人可是觉得还不够?”

他兴致高昂,索性驾着胳膊自说自话起来:“确实,不如再加点油锅烹舌,辣椒煮眼……”

“够了够了!”

江舒窈见他越说越离谱,连忙出声拦下他。

“殿、夫、夫君,这两人虽然口舌生疮,说话臭不可闻,但罪不至死,我已惩治过了,给孩子积些德吧。”

她知道,搬出孩子燕桁总不会坚持了。

燕桁捏了捏她的手,似乎对她把自己和孩子联系在一起的行为很是受用。

云州刺史闻言连忙跟着江舒窈的话求情:“夫人大慈大悲,仁德为民,下官永世难忘!”

“你倒是挺会说话!”

燕桁见江舒窈被夸,明知是奉承,仍旧笑意盎然地拍了拍手。

“既然夫人发话了,我也不再多说。”

此时天“轰隆隆”响了起来,恐怕马上就要打雷下雨。

江舒窈看了眼天色,决定帮燕桁敲打一下手下:“我只说一句,姜刺史,当今太子最为仁爱,最重礼序,云州路远,更要时刻向京城看齐,否则……这云州到底是谁的云州呢?您说是吧?”

燕桁见她既然为自己说出这种话,不禁侧过头面露一丝意外,随即又宠溺地朝她露出一抹笑容。

江舒窈耳朵尖热热的,赶紧扭过头不去看他。

云州刺史冷汗流了一身,以头抢地“砰砰”作响。

“夫人说的是!夫人说的是!下官一定谨以为戒,约束好手下和云州百姓,绝不再出现此事了。”

他伸手哆哆嗦嗦地指着亟欲晕厥的陈姨娘:“这两人跋扈恶毒,蛮横无理,既已遭夫人惩治,便打入夜香坊,为奴为婢为自己的恶行恕罪,如此可好?”

方才听两尊大佛谈话,姜刺史听出这永明郡主是个心善的,还能劝住嗜杀的太子,于是特意往她的想法上凑。

燕桁见江舒窈没有异样,于是“嗯”了一声。

“刺史的家事刺史自己解决,马上下雨了,我与夫人先回了。”

说完他就揽上江舒窈,大摇大摆地消失在了花园里。

云州刺史这才长舒一口气,直接瘫倒在地。

“还愣着做什么?”他接过大夫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怒骂道:“即日起,陈姨娘贬为贱婢,与这狗东西一起送去夜香坊!”

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手忙脚乱地拥了上去,把两人押了下去。

一进院子,江舒窈赶紧把燕桁环住自己的手挥开。

在外人面前她注重太子的脸面,事事以他为主,现在都是自己人了,她可不惯着他了。

“没想到一别四年,杳杳的手也这么狠辣了,当初你可是鸡都护着的。”

燕桁心情好,被她拨开又死皮赖脸地贴了过来。

他可没忘记,当初李承楷找人换运,查到江舒窈家那只鸡时,鸡虽然被取了血,却还活着。

江舒窈嘴角抽了抽:“我对他们下的药药效只有一个月。”

虽然两人可恶,但终身瞎哑还是太狠了,她下不去手。

“嗯,夫人运筹帷幄,还主动为我驭下,真是太厉害了。”

燕桁一双凤眸笑得眯了起来,颇有点狐狸的模样。

江舒窈有些无奈,此时高空一声炸雷,细密的雨点霎时打了下来。

一阵冷风掠过连廊,江舒窈挽起被吹乱的鬓发,整理了一下心情,正色道:“殿下,我有事同你说。”

这些日子,自她被燕桁找到后,两人总是拉拉扯扯的,加之两个孩子绊在中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她想了好久的话,今日被这云州刺史的事情一提醒,倒是重新记起来了。

燕桁见她这样严肃,不禁挑了挑眉,同她一起进了屋内。

“还请殿下屏退旁人。”

江舒窈知道屋内虽然没人,但暗卫们一定藏在各个角落。

燕桁一挥手,再放下时,屋内就只剩他们俩了。

“暗卫已经屏退了,你有何事?如此神秘?”

他依旧笑吟吟的,没想到江舒窈的话却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朝中势力,殿下如今还剩几分?”

燕桁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褪了几分,他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江舒窈,勾了勾嘴角。

“怎么?夫人不是说回京后与我便再无关系吗?如今改主意了?”

江舒窈深吸一口气,肃然开口:“殿下,江家站在你这边。”

聪明如燕桁当然知晓她的意思。

他哼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我知道,既然如此,夫人不更应该嫁与我,方才能够将江家与我紧密相连,共渡难关吗?”

见他如此不重视自己的处境,江舒窈心底顿时冒出一团火,她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喊道:“殿下!”

这道声音饱含着生气、焦虑和担忧,燕桁听出来了,愣了一下,没有再同她开玩笑。

“三成。”

江舒窈一愣:“什么?”

随即她反应过来,燕桁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话。

“我的势力,目前约莫还剩三成。”

燕桁收起了嬉笑的表情,一脸淡然地站在窗前,负手看着窗外雨打芭蕉。

“怎么会……”江舒窈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敢置信。

据她这些年打听的消息,燕桁远远不该如此落魄啊!

“怎么不会?”燕桁嘲讽地笑了一声,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江舒窈。

“杳杳,这四年来我疯了一样地找你,耗费的人手精力,恐怕数都数不清。”

他迎着江舒窈震惊的目光往前走了几步,目露一丝哀伤。

“我去过北境、西境,什么仙道轮回、鬼神之术,我全都尝试了一遍。”

“当初父皇连下九道圣旨诏我回京,我险些就要被废了,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告诉我,若是被废,我就再也无法去找你,恐怕此时我已死在冷宫中。”

江舒窈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哑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燕桁轻轻捏住她的手,不带一丝爱欲和贪婪,只有小心翼翼的怜惜。

“杳杳,你知晓的,我这一生,被母亲抛弃,被父皇利用,与妹妹在夹缝中求得一席之地,在黑暗中沉沦,只有你是我生命里的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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