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珠!”

车太师低低惊呼出声。

那人穿着一身湖绿长裙站在不远处,称得上仪态万千,正是他在南离曾打过几次交道的银珠!

银珠站在原地定定看着车太师,直到确认车太师脸上的惊喜之色不似作伪时,她才盈盈一拜,而后右手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挥了挥。

车太师其人,她在南离接触过几次,对北国、对金裕王的忠诚毋庸置疑。

银珠在大皇子身边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已练就察言观色之能,她能感觉到,车太师对公子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

那时候银珠便确定,车太师应当不知晓公主当年的遭遇,更不知金永王与金裕王的真面目。

前几日公子命她远走,她流着泪离开了王都,可隔天还是选择掉头回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违抗公子的命令,因为她不能留公子独自承担这一切,若有危险,她银珠更该回来!

原以为离真相公诸于世还有很久,没想到就在她回京的第二日,王都便闹起来了。

她戴着幕篱站在巷子口,看着王都百姓自发走上街头,为公主鸣不平、申冤屈时,她的眼泪簌簌而下,哭得浑身颤抖。

她本以为,世人皆薄情寡义,真相一旦公开,公主必受到无情的攻讦与辱骂,她已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

可事实上,绝大多数的王都百姓至今仍感念着公主的牺牲,他们甚至将公主的金身从公主庙内抬了出来,气势汹汹结伴去往王庭,要为公主讨个说法。

而至此,银珠也猜出了沈元白的打算。

如今传言沸沸扬扬,却差一记实锤,还有谁比公子更能证实传言的真实性呢?

可公子啊公子,若您果真现了身,事后您又该如何全身而退呢?

忆及沈元白赶她走那日,犹如诀别的话语,银珠面色猛地一白,忽然逆着人流,匆匆往南城门赶去。

她知道,金裕王那个畜牲定会极力否认一切,但他是个胆小惜命的,如此群情激愤的时刻,那个畜牲定不敢现身说法。

纵观整个北国朝廷,最得金裕王信任的无非就是车太师,故而车太师极有可能会被推出来。

至于为何去南城门,因为当年公主正是在南城门上成就卫国大义,若要“澄清传言”,南城门也自然是最优选!

这就是为何,银珠会这般巧合地出现在此处,并叫住车太师的原因。

方才银珠心中还存了戒备,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车太师了,难保这段时间车太师已经得知了真相。

那么为了护住北国王庭,车太师自然恨不得死死捂住她的嘴。

银珠身后的不远处还藏了几个乔装的护卫,一旦情况不对,他们就会立刻出手救银珠离开。

可是很显然,金裕王那个小人根本不敢同旁人坦白当年的一切,哪怕是他最信任的近臣。

他心中有鬼,就别怪别人有机可乘!

思及此,银珠嘴角轻扬,主动抬步迎上了车太师。

可到了车太师面前时,银珠已经换成了一副急切忧虑的模样,眼角甚至垂了泪珠。

“车太师!怎会如何啊!怎会传出这般诛心的谣言来,这是有人在刻意抹黑王上与公主啊!”

银珠颤声高呼,当即在车太师面前跪了下来。

车太师瞧见银珠的那一刻,已然心生欢喜!

王上前脚才同他说,要寻北归王,如今银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车太师俯身,虚扶了银珠一下,疾言道:

“此乃雍朝诡计,目的是乱我民心,伺机北伐!如今谣言四起,若再不制止,只怕会让雍朝奸计得逞!”

“银珠,你最近可有收到王爷的消息?如今或许只有王爷才能平息这场动乱了。”

银珠听闻此言,低垂的眉眼里闪过一抹喜意。

车太师果然至今还被蒙在鼓里,而且很显然,金裕王根本不知公子已经回了王都!

几乎是抬头的瞬间,银珠已经想好了说辞。

“太师,公子被王上派去交城至今未归,若要解此燃眉之急,只怕是来不及了!”

“公主当年为国为民,大义无私,不该受此谣言污蔑,坏了身后名啊!”

“太师,还是请王上亲自出言澄清谣言,平息此事吧,王上是公主的亲兄长,且贵为一国之君,王上的话百姓们定是信的!”

话至此处,银珠脸上的泪珠已经簌簌滚下。

车太师不曾得到沈元白的踪迹,不免大失所望。

他垂眸看到银珠失态至此,不由轻轻摇了摇头。

银珠在南离苦心经营多年,虽然比寻常女子都要强上许多,但到底是个忠仆,事涉公主便乱了分寸。

今日王上若肯亲自出面,此刻他何须站在此处左右为难?

等等......

银珠是公主的忠仆,且还曾跟着公主和亲雍朝,虽然她说话的份量不及王爷,但到底比他这个“局外人”要好多了不是?

想到这里,车太师望着银珠的眼神陡然亮了些。

“银珠,本太师接了王上的旨意,要去南城门上澄清谣言,你可愿随本太师一同前往,为王上与公主正名?”

银珠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急忙点头,“愿意!太师,奴婢愿意!”

车太师心中有了些许底气,当即领着银珠走上南城门,并命守城将士敲响大鼓,将百姓都聚集到此。

鼓声雄浑,一下子盖过了城内的喧嚣。

众人早已知晓“城鼓”的规矩,心知该是王庭派人出面解释了,于是一个个呼朋唤友,匆匆赶往南城门。

沈元白坐在窗边,听得鼓声嘴角微翘。

看来金裕王是坐不住了,被推出来的应当是车太师吧?

不急,还可以让百姓的怒火烧得更旺些,毕竟苍白无力的解释只会让众人瞧出王庭的敷衍,犹如火上浇油。

他还要——这个国更乱些!

不过,这出好戏倒是可以去看看。

思及此,沈元白缓缓起身,稍微易容了一番,而后走出街巷,混在人群中,往南城门走去。

而此时,银珠站在城门上,眼看城下百姓越聚越多,时候也差不多了,这才“惴惴不安”地说道:

“太师,奴婢......奴婢到底人微言轻,由奴婢出面一事......是否要请示王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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