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大兴天佑二十八年十月初五。
离铁铮满十八周岁生日还差十天。
子夜时分……
“轰隆隆——”
一声惊雷将正在睡梦中的铁铮惊醒。
这天气太诡异了,都十月了,居然还会电闪雷鸣。
铁铮睁开眼睛,看向了窗外。
一道闪电划过,借着亮光,他忽然看到了一个人影仿佛从天而降,轻飘飘地落在了院内。
“难道有梁上君子?”
铁铮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到了窗前,推开了那扇木格子窗户……
又是一道闪电的光芒刺穿黑暗。
铁铮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人影,竟是一直教他功夫的师父冷锋。
冷锋好像瞅了铁铮这边一眼,却没有搭理,一个纵身就从窗户里跳进了自己的房间,身手矫健得像一只飞燕。
铁铮狐疑地关上了窗户。
回到床上,却再也无法入睡。
冷锋不仅是铁铮兄妹的师父,还是铁家的护卫队长,同时帮着训练铁家的那些护院们。
也只有这么熟悉铁家的冷锋才能这么来去自由地飞来飞去,还不会被家里的护院们发现。
铁铮虽然知道师父的功夫高,以前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会轻功。
可今天晚上他见识到的师父,飞檐走壁来去自如。
师父应是有意要隐瞒他会轻功之事。
不过,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子夜时分,他飞来飞去地在干什么呢?
天亮后,发现了师父秘密的铁铮并未声张,但还是暗中打听了一下家里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经过一番暗中调查,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看来是铁铮多虑了,家里护卫森严,好多年都没有丢过东西了。
既然师父有意隐瞒,铁铮也就装作不知道这事一般,既没有去问师父为何会轻功,也没有同其他人说起此事。
不过他心里却一直都在想,师父为何会轻功而不愿让别人知道,又为何会在那么晚的时间在铁家的院内飞来飞去?
两天后,铁铮正在后院练武之时,想着自己马上就满十八岁了,也就想起了小时候的柳飞师父留给他的那本武功秘籍。
柳飞当时交给他一张小纸条,并且突然离开的情景,他至今都记忆犹新。
难道冷锋师父也是在练一门不可示人的功夫?
嗯,应该是这样的。
冷锋师父一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会轻功之事,才利用晚上在院内飞来飞去练功,只不过碰巧那天晚上电闪雷鸣让自己无意中看到了。
那么,柳飞以前交给自己的那本秘籍会不会也是一本类似的书呢?
快满十八岁了,是时候找个没人的时候好好看看了。
铁铮正一边练武一边思考着问题,管家汪诚突然小跑着过来叫他。
“大少爷,夫人让小的叫你去她那里一趟。”
汪诚虽是铁家下人,却没办理奴籍,铁家人也不许下人们自称奴才,管家便自称小的。
这样的小事,平时随便喊个下人过来叫一声就行了,现在却是管家亲自来跑这一趟,这让铁铮有点疑惑,便随口问道:
“管家,娘亲此时让我过去,可知何事?”
汪诚稍微迟疑了一下,回道:“回大少爷,下午我等将前往县城拜访县令吴大人,夫人可能是希望少爷能一同前往。”
铁铮皱起了眉头。
他感到很奇怪,之前没有听说过管家今天要去县城,更没有听说要自己跟着一起过去。
而且,马上就过午时了,坐马车去县城至少需要两个时辰,等到了县城,天都快黑了。
他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师父冷锋:
“师父……”
冷锋的脸庞冷峻如霜,眼神如鹰一般锐利,紧紧地盯着那些还在练武的其他人,头也不回地朝铁铮挥了挥手:
“去吧,再有几天你就年满十八岁了,也该替你娘亲外出做些事了。”
铁铮弯腰朝师父作揖告辞,转身对管家说道:
“行,待我冲洗完后就去见母亲。”
来到院内的井边,褪去练功服,铁铮那犹如雕像般的完美身材展露无遗,古铜色的皮肤,结实的肌肉……。
他拿起木桶,轻轻一甩,木桶便沉入水中。
熟练地拎起水桶,将清凉的井水倒入井边的木盆之中。
再拿起铺在井沿上的一条布巾,将布巾浸湿,开始用力地擦洗着身体。
时值十月,天气微寒,令铁铮不由自主地打了好几个寒战。
擦洗完身体,抹去了一身的疲惫,感到浑身清爽。
穿上了华美的衣装,展现出无与伦比的气质。
须臾,一位充满阳刚之气的翩翩少年,稳步走到管家汪诚的身前。
“走吧!”
汪诚点头,让出身位,让铁铮走在前头,自己则紧紧相随。
二人穿过了那扇高大而庄严的拱门,踏上了楼梯,再沿着二楼的回廊大踏步前行。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二楼的北房(正房),家主文氏正端坐其中。
进了房间,向母亲行礼过后,铁铮问道:
“娘亲,管家说是您吩咐我今天跟他一起去县城?”
文氏指了指她面前的一条凳子:
“先坐下吧!”
铁铮依言坐在母亲身前,汪诚则立于一旁。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跟夫君铁旭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儿子,文氏不免又想起了那死了十年的夫君,愣神片刻之后,文氏说道:
“铮儿,你是铁家最大男丁,快年满十八岁了,为娘决定,从今天起,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这话就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投下了一颗石子,在铁铮心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这个家一直都是由母亲文氏当家,文氏也才三十多岁,今天她这样突然提出来让铁铮接管这个家,铁铮感到很是愕然。
思绪就像是被风吹乱了的书页,翻来覆去,却理不出个头绪。
铁铮直直地望着母亲,仿佛要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
“娘,为什么突然决定要……”
见到母亲的神色凝重,赶紧又改口道:
“儿子倒是愿意,只是……对了,每年要孝敬那吴大人,不都是到了年关才去吗?”
文氏看了一眼立于一旁的管家,说道:
“铮儿,吴县令托人给汪管家传话了,说是想见见我们铁家的当家人。”
“你也知道,自你父亲十年前走了,我们到了这长田村,这个家一直由我这个女流之辈撑着,很多事情为娘是不便露面的,你明白吗?”
“娘……”
还没等铁铮说后面的话,文氏就摆了摆手:
“铮儿,先听为娘把话说完,这些年来,你成长得很快。之前很多事情娘都会有意征询你的意见,而你每一次提出来的一些想法都非常好。
娘想过了,你比娘强,又是家里的老大,是时候让你独当一面了。
只是娘有点担心,你这人心底太善,性格偏软,以后当家了,这些方面还是要注意一下,还有是这个家……”
铁铮明白母亲后面没有说完的话,她想说现在的铁家大不如前了,他铁铮要当好这个家还真不容易。
“行,娘亲,儿子答应了。”
见母亲面露为难之色,铁铮赶紧点头答应道。
文氏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铮儿,还有一事,你都是当家人了,得尽早选个良辰吉日,把那罗家姑娘给娶回来,这样,你也能多一个一起商量之人。”
铁铮想了想,觉得这婚事也确实不能拖了,便也点头同意了:
“行,等孩儿这次从县城回来,再请王媒婆去罗家商量一下,争取今年年底完婚,您看行吗?”
文氏非常高兴地点头, 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颇有感慨地说道:
“真不容易啊,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铁铮的心里却并不轻松,想起马上要去县城见那县令吴立,便看向管家问道:
“汪管家,那吴大人有说让我过去是什么事吗?”
汪诚摇了摇头,不确定地回道:
“不知道,想必……不会是什么坏事吧?难道……是想要我们今年提前一些时间孝敬他?”
“那,明天一早去不行吗?现在快到未时了,等我们赶到县城,县衙都关门了。”
铁铮还是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大……,东家,那吴大人吩咐我们去见他,我们理应尽早过去,否则就怠慢了他。虽然现在时间不早了,但我们可以今天赶去县城,先在客栈住下,明天一早便能去县衙,吴大人也就挑不出理来。”
刚才听文氏说了要铁铮当家了,汪诚就改口称铁铮为东家了。
铁铮的右眼皮忽然不自觉地跳动了一下,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了一股不安的情绪。
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出于对管家的信任,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文氏让汪管家出去了,单独又交待了铁铮很多的话。
主要意思就是以后铁家的一切都由铁铮自己做主,有重要的事可以找她一起商量着办,但她不会干涉过多。
还有就是家里现在的一些情况。
比如家里只有一万二千多两银子了,收入也只有那一百多亩田地,每年收的田租都比别家的低。
后山有几百亩荒山,当初买下来主要是供自家烧柴用,虽然也能产出一些竹木,但收入几乎可以忽略。
这十余年来,铁家之所以能隐匿身份,安稳住在安邑县长田村,全仗当地乡亲父老与铁家交好。日后,若有乡邻遇到困难之时,还是要不吝援手,予以相助。
家里包括下人和护卫人员总共有五十六人,每年还要给官府上供不少银子,开支非常大。
这些年,铁家一直都是入不敷出,幸好从京城离开之时带出来了不少钱,现在还能勉强维持,以后,需要铁铮想办法开源节流了等……
与铁铮谈完之后,文氏让管家将家里所有人都叫了过来,正式向众人宣布,从今天起,铁家的当家人就是铁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