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姐姐突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而他的生活,也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一团糟。
姜平安手里捧着窝头,看着桌上的没有米粒的清粥再次陷入了迷茫。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说那些废话干什么,明天发饷了赶紧去把秋菜买了,要不然今年冬天,咱们连咸菜都吃不上了!”
耳边是亲爹和后娘的絮叨声,姜平安已经听的很不耐烦了。
自从他被姜胜利打进医院回来之后,这个家就不是从前的家了。
一夜之间,家里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姐姐也下了乡,连最后的告别都没有,异父异母的继兄被抓去了劳改。
家里只剩下他和姜东海两个孩子,后娘前脚刚没了工作,紧接着自己亲爹就成了扫厕所的。
为了这个,他没少受学校同学笑话,从前还算不错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上到初三,就辍学了。
因为年纪小,即便是不上学,也没有工作,姜平安每天都被后娘揪着一起在家糊火柴盒。
可这个岁数正是叛逆的时候,姜平安怎么会那么轻易妥协,往往干不了几分钟,就找借口溜出去了。
久而久之,就成了街道上的小混子,搭上了一帮狐朋狗友,整日里无所事事,就会站在街口,对着漂亮姑娘吹口哨。
一看见巡逻的红卫兵,撒腿就跑,慢慢的,又开始了偷鸡摸狗。
直到有一次他偷到了公家头上,被保安撵了三条街,最后虽然逃脱了,可却不小心摔断了腿,成了个跛子。
就这么晃荡了五六年,今年他十七岁了,如果还找不到工作,就要下乡去了。
姜平安心里烦躁,可是家里现在捉襟见肘,根本拿不出钱来给他买工作,自己凭本事考?那简直是做梦!
最后,纠结了好几个月,姜平安还是被打包送到了乡下,只是没想到,居然在乡下遇到了她心目中的女神。
初次看到简乐欣的时候,姜平安就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明明那里站着十来个人,可是他却只看到了简乐欣一个。
同在一个知青点,姜平安以为自己有机会的,可是没想到心上人居然有对象。
不过没事,只要没结婚,没有挖不倒的墙角,于是他便开始围着简乐欣献殷勤。
知青点里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姜平安喜欢简乐欣,可是简乐欣却拒绝了他。
还任由她对象靳向明来羞辱他,虽然有些伤心,姜平安还是喜欢她。
只是害怕心上人反感,姜平安不敢再向从前一样那么明目张胆,只能躲在暗处,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虽然不能在一起,但是只要能天天看见她,姜平安就很满足了。
可是没想到老天爷如此残忍,就连他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要剥夺。
高考的消息传来,所有人都兴奋的不行,大家都一心想着参加高考,然后回城。
可是姜平安呢!
自己什么水平他还能不知道吗?
初中都没念完的人还妄想报考大学吗?
可是为了简乐欣,姜平安还是决定破釜沉舟的试一试。
能和心上人做同一件事情,也是让人十分幸福的,姜平安跟着简乐欣一起报了名,一起开始复习,忙的工分都不挣了。
一个多月下来,虽然有些焦头烂额,但姜平安仍旧甘之如饴。
和心上人分到了一个考场,更让他无比兴奋,只可惜,没能得到她半个眼神。
期盼了好久,高考成绩终于下来了,姜平安想着,如果他能考上,或许简乐欣也能对他刮目相看一把。
只是等啊、等啊、等啊、所有人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只有他没有。
看着简乐欣和靳向明离开的背影,姜平安心如刀绞,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孩了。
神情恍惚之下,姜平安一脚摔下了山坡,迷迷糊糊之际,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人影。
慢慢的,眼前的画面开始清晰,画面里,还是自己小时候的家。
“小平安,蛋蛋好不好吃!”
“小平安!叫姐姐!”
“平安乖,姐姐扫完地就哄你玩哦!”
“平安不哭,妈妈虽然不在了,但是还有姐姐!”
“平安别怕!姐姐保护你!”
是啊,自己从小是姐姐带大的,对于母亲,姜平安其实没有太多记忆。
依稀只能想起一个女人,她十分温柔,只是身体很不好,经常躺在床上。
从他记事开始,就是姐姐在照顾她,他也很喜欢姐姐的,是什么时候,他们姐弟开始疏远的呢!
姜平安想啊想
原来是在那个时候,后娘刚进门没多久,随着一开始的,一块糖、半块饼干、一块蛋糕,自己便和姐姐越来越远了。
“平安乖,这些东西你自己吃就行了,你姐姐是女孩,用不着吃这些!”
“平安啊,你是男孩子,不能老粘着姐姐,你自己去玩,后娘给你买桃酥吃!”
“平安啊、女孩就是要多干点活,将来好找婆家。”
后娘的话,好像洗脑一般,印在了他的脑袋里,久而久之,他也改变了心态,开始不在意这个姐姐了。
冷眼看着她挨打、挨骂、干活、受罪。
无视她的伤痛和辛苦。
漠视她的处境。
直到有一天,他放学回来,看到的就是姐姐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从那以后,他就真的没有姐姐了。
可是这辈子,姐姐没有死掉啊!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了另外一个画面。
原来是有另一个女人占用了姐姐的身体,她承载了姐姐的愿望,帮姐姐报了仇。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姐姐了,姐姐没有原谅他,他也不配得到姐姐的原谅。
他背叛了姐姐,和后娘为伍,漠视姐姐的遭遇,甚至和他们一起欺负姐姐,他同样也是罪人。
不过现在,或许他可以去找姐姐了,感觉到身体上的温度在一点一点消失。
姜平安嘴里念叨着: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如果能在重来一次,我一定做一个保护姐姐的好弟弟!
姐姐...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