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沉默了。
羞耻感从内心深处一点点冒出。
脚趾仿佛抠出了一个环太平洋。
在发现疑似自己父亲的人之后，他第一时间就使用纳米机群进行DNA采样分析，在短短的十几秒就确认了站在生态基地当中的人，就是他的父亲。
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
还真够远的啊！！！
纳米机群重组成银白色的舱体覆盖住宋黎和灰风。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们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火星上的众人一片懵逼，面面相觑，他们还等着宋黎继续谈条件或者提要求，怎么忽然就走掉了？
外星人可真难懂。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联邦政府的人今晚是睡不着了。
……
半个小时后。
蓝星。
今天的江城阳光明媚，但是宋黎的心情一点都不明媚。
他望着晴朗的天空，发射人工降雨引导器。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天空变成黑压压的一片，轰隆的雷声从云层间传来，暴雨也随之倾盆落下，打在窗户上发出不规律的嘈杂声音。
云雨的范围不大，只覆盖到小区方圆五公里左右的范围。
这下应景了。
宋黎在沙发上躺尸。
灰风换了休闲的衣服，白色圆领衫和九分牛仔裤，刚好露出白皙的脚踝。
“你早就知道了？”宋黎问道。
“是的。”灰风没有否认。
宋黎沉默半响，嘴角抽动，长叹一口气，拿起茶几上的马克杯咕噜咕噜地喝水，放下马克杯的时候，清脆响亮的撞击声在客厅内回荡。
他捞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半天说不话。
逃避可耻，但是有效。
宋黎不知道该怎么和阔别近十年的父亲交谈。
尤其是发出星海皇帝宣言后。
“你就不能提前告诉我？”宋黎没有责怪灰风的意思，但是忍不住有点小小的埋怨，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开始揉那一头银灰的秀发。
灰风的发质比小白和阮秋云都好，无论何时都非常顺滑。
就算是打结，都能自然散开。
“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还会去见他吗？”灰风往宋黎的怀里挤了挤。
“当然会……”宋黎顿了一下。
“但不是现在，对吗？”灰风说出宋黎没说完的半句话。
“至少得给我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吧？”
“需要多久呢？”
“……”
宋黎松开揉着灰风头发的手，撑着身体坐起来，走到窗台上望着暴雨瓢泼的街道：“我不知道，或许是一个星期，或许是一个月，又或许是寒假？”
就算是没有那段中二宣言，他同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
能说些什么？
好像有很多能说的话，但是一回忆起那个场景，又似乎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阔别十年，记忆中的那个人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像是十年前宋黎的发型是平头，但是自从初中之后就再也没剪过平头。
灰风扎起单马尾搭在肩膀上，拿吸尘器吸地，发出嗡嗡的巨大噪音，自从小白变成人之后，地上就不会到处都是猫毛，吸尘器内的脏东西也就少了很多。
吸尘器的噪音和杂乱的雨点噪音混合在一起，有种莫名的感觉。
小白讨厌这个许久没听到的声音，立马躲到房间里去。
宋黎看着灰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是因为没穿女仆装吗？
灰风没理会宋黎，吸完地之后又从厕所拿拖把拖地，湿漉漉的水渍留在木地板上，在客厅LED灯下反光。拖完地然后是擦玻璃，抹桌子，洗衣服……
她干着价值124万的家务活。
不过真要请一个纳米机群干活，或许价格远不止如此。
宋黎忽然就发觉了。
原本灰风做家务的时候，都是非常迅速干练的使用纳米机群完成的，根本不需要使用这些工具。
他眼神微动：“你……”
“这样的话，我们像是一家人吗？”灰风转身问道：“不再是以女仆的身份陪在你身旁，女仆装的话，当成一个小情趣就行了。”
她站在那里，身上带着几分烟火气息。
仿佛染上了凡尘。
“确实有点。”宋黎抓着自己的头发。
和浪漫的爱情不同，亲情是细水长流的。
宋黎感觉灰风话里有话，忍不住问道：“所以呢？这和……和我爸有什么关系吗？”
“比如，想象一下我们的孩子？”
“这，生不出来吧？”宋黎狐疑道。
“能生。”灰风斩钉截铁道。
“……你说能就能吧，那又如何呢？”
“你的父爱呢？”
“顶多给他买两个橘子，再甜不能甜孩子，再苦不能苦自己。”宋黎想了想，认真道：“这才是新时代家长的教育理念。”
灰风的嘴角抽了抽，有点难绷。
她丢掉扫把。
投影仪将画面投射在客厅内，这是宋庆余的日常生活。
其中就包括之前宋庆余与托莱多的对话。
“至少他是爱你的。”灰风道。
“……”
“其实你也很在意这个问题吧？但是你不敢问我，你害怕得到答案。”灰风毫不留情地看着宋黎，一点点剖开他的内心：“我只是直观地解答了你没问出口的东西。”
“所以说这并不是你的恶趣味？”
“当然，我还没有无聊到这种程度。”
“但是，这……”
“难道你希望这一场久别重逢非常严肃吗？一本正经对着你的父亲说‘我爱你’三个字，然后泪崩？”灰风摇头道：“根据我的推测，你们两个只会相顾无言。”
宋黎沉默着，并不否认这个情况。
他了解自己。
“更何况，如果你要与父亲见面，又该如何一本正经地解释你能出现在火星上？事实上，不仅是你需要时间消化见到的一切，他同样也需要。无论如何预设见面的场景，只有真正见面以后才能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反应。你现在有充分的时间做好下一次见面的准备。”
灰风认真地说道。
宋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觉得灰风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那就不计较了吧。
灰风看向沉思的宋黎，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
以上纯属胡扯。
小小宋黎，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真正的理由是，这样叔叔才知道谁是他儿媳妇啊！
在阮秋云还想着攻略宋黎当正宫的时候，灰风就已经着手准备让宋黎的父母认可她作为第一儿媳的身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