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鬼物成精，阴土领地
山顶。
黄三爷一见镇中变象，眼皮止不住一阵狂跳。
“怨气聚形，鬼物……成精……”
他表情状若木鸡，猛地收回目光掉头就走。
哗哗。
轿帘晃动。
一条人影已钻入轿内。
轿帘刚停止晃动，便见骨轿中射出六缕荧光，当空一闪，没入了三具骷髅的眼眶。
骷髅眼眶中幽绿火焰好似吃了一剂补药，霎时光芒大盛。
“快走，远离任家镇。”
黄三爷的声音从骨轿内传出，声色已无先前的稚嫩，变得尖锐惊骇。
三具骷髅闻声利索的抬起骨轿，一具当先，两具在后，以移形换影般的速度消失在了山顶处。
没入黑夜，没入丛林，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像一阵风刮向天边。
夜色更深沉。
月色愈朦胧。
骨轿刚从山顶消失不久，被黑暗笼罩的任家镇，忽然破空飞出一具红漆棺木。
漆面如血，在朦胧月色下闪烁着艳艳红光。
红漆棺木飞出镇外一里左右，莫名停在了半空。棺盖无声无息滑开一半，一个骑着巴掌大的阴马，个头只有拳头大小的小人，从棺中晃晃悠悠浮了出来。
他的脑袋只有鸡蛋大，满脸络腮胡，小小的身躯披了一身甲胄，赫然是之前领兵杀入任家镇的鬼将。
他和座下马都缩小了十倍不止，身上少了份威猛凶戾，多了股憨态滑稽。
棺内别处也挤着一堆堆小阴马小骑士，之前执枪矛的数百阴兵，却连半个都未瞧见。
鬼将出棺，坐在马背上回望，脑袋扭了半圈转到了背后，望着陷入黑暗的任家镇，袖珍小脸满是不甘。
“可恶，可恶。”
“就差一点。”
“就差这一夜。”
“怎么会有怨魂成精？”
他脸上神色不断变幻，深深凝望任家镇，似乎挣扎了许久，干脆的扭回了脑袋，身躯一沉坠入棺底。
棺盖无声滑动，转眼闭阖的严丝合缝，闪烁着如血红光破空而去。
而此时任家镇内。
踢飞自己头骨的骷髅，正抱着一颗骷髅头蹲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头骨眼眶中两缕幽绿火苗不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它的上方蜂拥着一团浓浓黑雾，不断涌动扭曲。时而形成一张一丈大小的狰狞面孔，时而又浮现出一张张正常大小的人面。
每一张人面下都迭着无数张脸。
底下的面孔无有相同，唯有第一张脸一直是同一个模样。
抱着自己头骨的骷髅，忽然小心翼翼扑在地上，像只蛆虫一样，不断拱动。
一点一点慢慢前移。
夜色更深，乌云掩住了月光。
天地暗淡。
似在为这恐怖邪祟的出世而惊惧。
怨气聚形，鬼物成精。
成精的鬼物已不是鬼，而是妖。
以怨气为形，积天地怨气而生的妖。
轰轰。
沉沉夜空忽然雷声大作，雷响电闪，铺天盖地的紫色电光如同条条银蛇在任家镇上空疯狂乱舞。
陷入黑暗的天地，霎时明如白昼。
噼啪。
半柱香后，天空大雨倾盆。
雷鸣电闪持续了一夜，大雨也持续了一夜。
电光没有照亮任家镇的黑暗，大雨也没能落入其中，任家镇好似与整片天地割裂，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空间。
翌日。
一夜暴雨过后，天空早早放晴，曙色里天际殷红如血。
半壁山洞中闭关不知多少时日的赵影，终于在这一天早早醒来。
他站在洞口，负手仰望着天空特别的曙色晨光，天是红色，地也是红色，天与地好像都在流血。他昨夜也听到了雷雨的动静，不过他当时正行功到关键处，心神陷入定境，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半柱香后。
洞口飞起一片乌云，乌云就像一只张着双翅的怪鸟，十几个呼吸乌云消失在了天空，没入了丛林。
半壁山腰的山洞，再无人影。
洞中，仅存一堆黑灰。
那不是柴火燃烧后的灰烬，而是骨灰，石坚的骨灰。
他血肉中的精气，骨骼中的骨气皆被吸干，仅剩的残尸也在这个洞穴成形的第一日被烧成了灰烬。
……
任家镇被群山环绕，有密林也有山涧。 镇外三里处的一处山涧，经过昨夜雷雨，低洼的深坑中已经蓄满了水，乌云飘下，一个被黑骨包裹的人形怪物出现在了山涧。
他的身影在这山涧中一闪而逝，再出现时手上已经提着一个包裹。身上的黑骨也尽数蜕去，露出了人样。
披头散发，满头满脸污浊看不清具体模样的人。
他提足走到山涧一处蓄满了水的水潭旁，包袱随手丢在地上，利索的褪去了一身的衣衫。
头顶忽然凭空冒出一朵黑火，噗嗤点燃了发丝，火焰流转，转眼就将满头乌发笼罩。熊熊火焰下，污浊长发不断变成一蓬蓬黑灰漂落。
赵影脸上没有一丝变化。
不过须臾，黑焰消散，他的所有发丝都被火焰焚烧殆尽，脑袋光溜溜的连一根发茬都看不见。
轰。
水花四溅，赵影整个身子都沉入了水里。直到水面恢复如初，也不见他冒头。过不多时，平静的水面忽然荡漾出一圈圈的波纹。
波纹又细又密，一圈一圈涌到潭边。
赵影的身影从水里浮出，他身上厚厚的泥垢，顿如剥壳般尽数落尽。
纵身跃上地面，一身已经干干净净，露出一身挂满水珠的黄玉肌肤。
他并没有擦拭，只是浑身皮肉一颤，肌肤上挂着的水珠便被悉数抖落。
又从包袱中取出一身干净衣服换上，黑衣黑裤布鞋白袜，依旧是与往常一样的着装。
把自己收拾妥当，一瞥换下的衣衫布鞋，顺手挥出一朵黑焰，将之也烧成了灰烬。这才将包袱重新打包，提在手上朝外围走去。
刚走一步。
光洁的头顶便开始冒出细密发茬。
两三步后，发茬便长成了一头短发。
他的脚步越快越快，仿佛化成了一道幽影，转眼就消失在了山涧处。
一柱香后，赵影已经来到任家镇外。
这座往日祥和的家园，此时已阴深的可怕，青天白日，依旧有阴风掠地，卷起枯草烟尘。
残破，荒凉。
赵影立在镇外，挺目张望，目下竟是残垣断壁。往昔坚硬的青石板路面，此刻也已破烂不堪，残留着被闪电奔雷拳击出的坑洞裂痕。
他沉静如水的面庞没有丝毫变化，静静观望半晌，眼皮一阖一开，眸中忽然有一点黑光一闪而过。
阴眼洞开。
眼前所见，顿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暗，黑暗。
阴眼也望不穿的黑暗。
就像突然被人蒙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赵影并未惊慌，默默移动着双目，视线离开任家镇屋舍的位置，顿时眼前的黑暗又被明亮取代。
他不断移目，终于找到了黑暗与光明的交汇处。
那个方位正是昔日任家镇的基址，最边缘的地带。
此时，赵影双目所见，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象。左眼望着任家镇边缘，一片黑暗。右眼视线落到了镇外，一片光明。
两道目光交汇，便成了黑白交杂的景象。
这结果岂非明显？
“整个任家镇都被笼罩在了黑暗里。”赵影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
他身子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正欲移动目光，这时却觉右眼一黑，竟也变得看不见任何东西。
黑暗。
双目都陷入了黑暗中。
赵影无比确信自己绝对没有移动过双目，身子也同样没有动过一丝，目光并未交汇，黑暗却忽然落入了自己右眼视线内。
怎么回事？
他的脑海中忽然涌起一个惊人的念头，“难道笼罩任家镇的黑暗……在向外蔓延？”
赵影迫不及待想要验证这个问题，他默默闭上左眼，微微移动头颅，将右眼视线移出了黑暗，待右眼见到光亮，立时又睁开了左眼。
再度恢复了左右眼所见不同的状态。
身子矗立不动，保持着观望的姿态。他足足保持这个姿势半柱香后，与之前一样的状况再度发生，右眼又陷入了黑暗里。
接连两次出现这种状况，赵影至少已有九成的把握可以确定，笼罩在任家镇上空的这层黑暗，正在悄然向外扩张。
他早已不负之前的见识浅薄，得了石坚记忆中的信息，自身见识暴涨。对于如何观风望水、驱鬼治邪……乃至修行界中的轶事传闻，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看到这一幕，心里便已有了一个大概的结论。
“定是大凶邪祟降世，本源发散于外，欲侵蚀一方地域，化为自己的领土。”
石坚记忆中正有这类信息，乃是出自茅山杂学中对大凶邪祟的记载。
邪祟领地，又名阴土。白日匿形不见，夜间降世，依存于现实，又与现实割裂，好似另一方天地。凡人白日不可见，可一进入其中，便再也无法脱身，一到夜间，天地大变，阴土降临，凡人无不只有死路一条。
唯有修行者打开阴阳眼，才可在白日望见阴土景象。
有些学艺不精之辈，不知开眼，稀里糊涂撞入其中，送了命的不在少数。
“任家镇，成了一尊大凶的领土，与现实割裂。”
“石坚以往见过的**、鬼镇，都是这般场景，黑暗侵蚀光明，不断向外扩张。”
赵影心知肚明，自己如果现在踏入任家镇，就会落入邪祟侵蚀转化的阴土当中，只有彻底诛灭邪祟，方能再度出来。
不然，永远都会在其中打转，和遇到鬼打墙一样的状况，触手可及的距离，也迈不出去。
“黑暗不断扩张，要不了多久，方圆千里就会成为一片绝域，人畜尽绝，鬼类横行……”
“每一方地域有阴土降世的消息一旦传出，照列都会引来正道降魔，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如果消息传了出去，应当也快了。”
“想必，此地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