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尚结息的意志远比王臣预期中坚韧得多,他的信心也没有因为今天的血腥一幕而遭到摧毁,更加没有放弃的想法。
对尚结息而言,定秦堡这颗钉子是必须要拔掉的。
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也是必须得夺回定秦堡。
“尚塔藏,巨型炮弩撤回来了?”尚结息懒懒的仰躺在柔软的毛毯上,一条老寒腿则搁在女奴大腿上,享受着女奴的手活。
“禀大相,只撤回来了十六架。”
“不过大相放心,我们可以打造出更多。”
尚塔藏脸色难堪,这样惨烈的失败是他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原本信心满满的等着攻破定秦堡,结果却落了个惨败收场。
“别灰心,尚塔藏。”尚结息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责怪尚塔藏,反而暖心的安慰了尚塔藏一句,又说道,“战争即是如此,有输有赢,没人可以常胜不败,我们吐蕃最伟大的战神论钦陵也曾输给黑齿常之,不是吗?”
尚塔藏感激涕零道:“大相明鉴。”
“尚塔藏,先调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尚结息换了一条腿,又说道:“然后再来讨论如何战胜唐军。”
尚塔藏道:“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堡中唐军也造了巨型炮弩,而且唐军炮弩的毁伤力不在我军的巨型炮弩之下,甚至更强大!”
尚结息轻轻颔首道:“唐军有几架炮弩?”
尚塔藏脸色变得更难堪,苦笑着回答道:“两架。”
“你说甚?”尚结息霍然起身,一脸的难以置信。
尚塔藏黑着脸说道:“末将已经派扈从爬到附近高山上看了,堡中唐军确实只造了两架巨型炮弩,北堡门和西堡门各一架。”
“白天与我军对轰的就是北堡门的那架?”
尚结息道:“就是说,我们二十四架炮弩还打不过唐军一架?”
“大相有所不知。”尚塔藏苦笑道,“唐军的炮弩有橹盾遮护,我军炮弩打出的石弹没办法打中它,但是唐军炮弩的石弹却能毫无阻碍的打中我军的炮弩。”
稍稍一顿,又道:“而且唐军炮弩操作起来似乎更加快捷。”
“真该死!”尚结息心中顿时涌起一种无可名状的挫败感。
大唐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妖孽?能算到定秦堡下藏了石炭,能想到利用火攻阻断吐蕃军的进攻通道,知道大雨浇不灭炭火,甚至还懂得打造炮弩!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懂机械,而且知兵懂兵法!
这等人物,让尚结息不自禁的联想到大唐军神李靖。
难道大唐又出了一个李靖?这样的话,还真是麻烦了。
大唐出了第二个李靖,可吐蕃却没有出现第二个论钦陵。
尚塔藏战战兢兢的问:“大相,再接下来还要继续用巨型炮弩攻城吗?”
“不必了。”尚结息摆摆手说,“唐军炮弩的毁伤力不在我军炮弩之下,而且还占据了居高临下的优势,炮弩对轰我们占不到便宜。”
尚塔藏道:“可要是不用炮弩,就无法……”
“尚塔藏,事到如今就不要再想着破城了。”尚结息目光看向大帐外,只见夜色中又下起了小雪,当下说道,“还是转为长期围困吧。”
“啊?”尚塔藏瞠目结舌的道,“长期围困?”
“对,长期围困。”尚结息道,“定秦堡这颗钉子太硬了,非要硬拔的话必定会扎得我们满手是血,代价太大,得不偿失。”
“可要是长期围困的话,得围到何时是个头?”
尚塔藏道:“定秦堡中积聚的粮食足够十万大军吃数年!堡中唐军不过几千人,吃上数十年都还有余,难道我们要围困定秦堡几十年吗?”
“不用几十年那么久,一年就够了。”尚结息哂然一笑。
“一年?”尚塔藏茫然道,“莫非大相还留有什么后手?”
尚结息道:“并非后手,只是一个小小的疏漏,现在却反而成了好事。”
见尚塔藏还是一脸茫然,便又说道:“尚塔藏,定秦堡是由你镇守的,堡中积聚的物资也是由你筹集,你是否还记得缺了什么?”
尚塔藏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盐!”
“对,盐!”尚结息说道,“从兰州运来的盐还未及入堡!”
尚塔藏兴奋的道:“堡中积聚的盐最多只够五千人吃半年,现在堡中的唐军数量大概有两千多人,最多一年,他们就将无盐可食!”
尚结息笑道:“一年之后,定秦堡将不攻自破。”
“可是……”尚塔藏脸色再次垮下来,又说道,“以眼下陇西及陇东之局势,我们还能坚持一年时间吗?”
“我算过了,可以的。”尚结息肃然道,“将河湟及九曲之地的余粮搜刮一遍,再让苏毗茹支援我们一些,再加上我们现有的存粮,至少可以坚持到明年秋收,也就是说,只要明年的春耕不被耽误,我们就能熬过这段时间。”
“大相,末将这便返回九曲之地征粮。”尚塔藏。
“也好,趁现在雪还没下大,赶紧去,征到粮食之后赶紧运回来。”顿了顿,尚结息脸色又冷下来,“倘若各个部族拒不肯交出族中的余粮,则就地予以剿灭,所有余粮及牛羊牲畜尽数罚没,充为下勇部之军需!”
“遵命。”尚塔藏神情变狰狞。
尚结息、尚塔藏口中的征粮,其实就是纵兵劫掠。
不光是粮食,牛羊牲畜和女人都在劫掠清单之上。
劫掠的对象则是世代居住在河湟谷地以及九曲之地的各个仆从部落。
这些部落有羌人、氐人、党项人甚至于吐谷浑人,还有胡化的汉人,这些部落并入吐蕃没多久,吐蕃化程度比较低,所以沦为了劫掠的对象。
当然了,在具体操作的时候还是会有一定的区别。
地位最低的汉人以及胡化汉人肯定最先遭到洗劫。
然后是羌人、氐人、党项人,最后才是吐谷浑人。
吐谷浑人的吐蕃化程度其实已经很高,已经成为吐蕃人的忠实走狗。
然而到了困难时期,主人都快断粮时,就只能杀了忠诚的走狗充饥,说到底,走狗终究是走狗,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