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崔兰是个丫环,因为忠厚老实被夫人选中伺候大少爷。
大少爷不把丫环当人看,给丫环取名都是用动物毛,鸡毛鸭毛牛毛羊毛。
原主就是鸡毛。
做着通房的活计,领着丫环的月例,还要因为名字在背后被人议论、嘲笑。
大少爷娶妻后,她们这批丫环事更多了,白天伺候大少夫人,稍有不慎就会挨打,晚上还要侍寝。
后来,原主很不幸的怀孕了,大少夫人阴着脸给原主灌红花汤,然后将刚落胎的原主卖到了青楼里。
大少爷没胆儿反驳妻子,大少爷的爹娘也不想得罪娘家实力雄厚的儿媳,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主死不瞑目。
*
“崔兰,以后你就叫鸡毛。”
“你,鸭毛。”
“后面两个依次叫牛毛和羊毛。”
一个凶神恶煞的嬷嬷站在四个如花似玉的丫环面前,眼见丫环们都是副要哭不哭的表情,眼睛一瞪:
“这些可是大少爷赐的名,你们竟敢不满?”
崔澜福了一礼:“奴婢不敢。”
另外三人反应过来后也连忙声称不敢,嬷嬷这才满意离去。
“这什么名字啊?”鸭毛小声抱怨。
年纪最小的牛毛和羊毛今年不过十二,哪里忍得住事,嬷嬷走后就忍不住掩面啜泣了起来。
这家的大少爷名叫齐松义,苦读多年,全府上下都盼着他能在来年秋闱时大放异彩,振兴家族。
但那绝对不包括崔澜。
当天齐松义收拾整齐打算去找同窗研讨诗文,路过池塘的时候,脚滑掉了进去。
“救命啊!救……”
齐松义拼命呼救,还好是在府里,仆妇众多,很快就被捞了上来,高烧三天三夜之后,虽然醒了过来,反应却变得有些迟钝。
不影响正常生活,但当官是没可能了。
夫人狠狠发了一通脾气,齐松义最喜欢的那个贴身小厮直接被打死了。
崔澜一点不同情他,她还记得,就是这个小厮撺掇齐松义给丫环们取那种名字的,平时还老是骚扰丫环们。
小厮死后,夫人还没消气,打算把负责池塘那块的仆妇也都拖出去打死,还没开口,嘴里突然被弹进了一颗药丸,入口即化,怎么吐都吐不出来。
然后,夫人浑身抽搐着倒地,不过半晌就没了气息。
齐老爷听到消息简直惊呆了,反应过来之后满脸懊恼。
不为别的,夫人死了,他就得守妻孝一年!
但再不甘不愿,齐老爷也只能捏着鼻子给夫人操办丧仪,表面还得做出一副伉俪情深、悲痛欲绝的样子。
齐老爷起来的有些猛,一时站立不稳,头直直向棺木砸去,当场头破血流!
“啊——”
“死人了!”
“齐老爷殉情了!”
宾客乱成一团。
齐松义呆愣地看着眼前戏剧的一幕,觉得恍若梦中。
这才多久,齐家就死的死,残的残,不成样子了。
齐老爷齐夫人都死了,齐松义又撑不起家族,齐家自此慢慢落败下去。
面对现状,齐松义也不是不焦虑的,但他现在反应迟钝,根本看不进书,无力改变现状。
只能日日酗酒,逃避现实。
可惜很快就没法逃避了,因为他没钱了。
崔澜直接洗劫了齐家的库房,不止库房,田地、铺子、金银财宝……崔澜一样都没放过。
府里没钱最为直接的后果就是,齐松义连月银都发不起了,府里人心涣散。
崔澜偷偷把所有人的卖身契都发还给了他们,府里大大小小的仆役立刻便跑了个干净。
鸭毛、牛毛、羊毛也都跑了,鸭毛还恢复了本名:丁香。
比劳什子鸭毛好听多了。
齐家仆役全都跑得差不多了,齐松义浑浑噩噩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崔澜看着齐松义半死不活的样子,也觉得没意思,打算遁了。
当然,临走前,崔澜还送了齐松义一份大礼。
崔澜一把火烧光了齐家。
齐松义倒命大,没死,他跌跌撞撞地闯出了着火的厢房。
之后,崔澜就没怎么管齐松义了,她跑到江南,拿着齐家的钱财买宅置地,还办了几个酒楼茶馆。
期间不是没人眼馋崔澜一个单身独居的有钱女人,但是只要敢出手的,全都被崔澜解决了。
其余观望的以为崔澜背后有什么靠山,对她忌讳莫深,也都不再敢出手了。
崔澜就过起了自己的逍遥日子。
阴差阳错的,崔澜还在这里看到了曾经的鸭毛现在的丁香。
丁香看到崔澜也颇为意外,据丁香说,她本就是江南人士,现在也算返回原籍,加上有个绣花的手艺,便在绣坊里头给人帮工。
她打算过几年攒够钱了,自己出来开个铺子,卖些她绣的小玩意儿。
崔澜微微一笑:“那你到时候来找我,我入点股。”
丁香欣喜不已,赶紧谢过。
看着崔澜腕间名贵的翡翠镯子,丁香眼神闪了闪,却聪明地什么都没问。
崔澜选在江南定居,一方面是因为江南确实山清水美、风景秀丽,一方面是因为……
前世齐松义的妻子叶云珠,也是江南人士。
小心眼爱记仇的崔澜整完齐家之后,也没打算放过叶云珠。
叶云珠所在的叶家是当地豪强,根深蒂固。
哪个豪强手底没几百条人命?但是普通百姓的人命,压根动摇不了这种体量的大族豪强的分毫。
所以崔澜耐心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他们还跟皇帝的胞弟——鲁王有些暧昧。
皇帝宠爱鲁王,并不怎么对他设防,这就给了鲁王猥琐发育的机会,鲁王隐于幕后,悄悄积攒势力、发展人脉、勾搭官员,现在已经凝聚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记忆里鲁王成功了,叶家因为跟鲁王早有了默契,身份水涨船高。
本来朝廷律法规定,怀孕或生养过的妾侍通房,一律不能擅自发卖。
鲁王登基后膨胀到飞起,只顾享受,这才导致礼崩乐坏,规矩不是规矩,这才让叶云珠能那么肆无忌惮地发卖原主。
不然太平盛世的时候,叶云珠敢这么做肯定要被御史弹劾的。
现在,崔澜来了,那么,鲁王就注定要失败!
崔澜把叶家跟鲁王来往的证据,全都放到了皇帝案头。
现在皇帝已经知道了鲁王暗藏的野心,肯定会早做准备,如果这样都还能输,那……那崔澜就自己上了。
不然让头猪坐皇位,这个时代的百姓得被剥削成什么样!
好在,这个皇帝还是有着正常的皇家水准的,发现鲁王的野心后自然是雷霆大怒,却也没有打草惊蛇。
表面一如往常地厚待鲁王,实则在不动声色瓦解掉鲁王的势力。
终于,两个月后,崔澜在自家茶楼里,听说了鲁王倒台斩首菜市场的消息。
崔澜淡定地喝了一口雨前龙井,眺望着不远处叶家的房顶。
此时此刻,叶家已经慌作一团。
树倒猢狲散,鲁王都死了,叶家又怎么可能逃得过?
叶家被抄家了,成年男子一律砍头,没成年的,便流放宁古塔。
女眷也都被发卖了出去。
叶云珠哭得声嘶力竭,她不明白,自己都作为齐家主母寿终正寝了,为什么死后没有去地府,而是回到了未出嫁时?
更可怕的是,这辈子鲁王没成功篡位,叶家也遭到了清算!
而她,也即将从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沦为奴隶……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那该多好。
叶云珠曾经无数次这样盼望和祈祷过,直到被管事的毒打无数次之后,叶云珠才被迫接受了现实。
不止叶家,齐家也遭受了重创,这辈子她虽然没有和齐松义成婚,但是也听说了一些齐家的事情。
齐家众人死的死,残的残,齐文义更是在一场大火之后不知所踪。
很快,叶云珠就没心思去想齐家的事了。
她被买了。
买主是个商人,买她回去就是给商人当妾的,毕竟叶云珠当了那么多年的金枝玉叶,脸蛋和身材还是养得不错的。
叶云珠在奴隶所就已经学会了生存和乖顺,她迅速抛却了大家小姐的矜持,曲意讨好起了商人。
商人很喜欢她,这家的夫人却容不得她,夫人冷着脸给她取名字叫小狗,让她白天伺候自己,夜晚伺候老爷。
每次侍寝过后,夫人都会阴着脸给她灌红花汤,红花汤是伤身的东西,叶云珠喝完后,每次来月事都会生不如死。
但就算是这样,夫人也没有放过她,经常让她冬天在雪地里干活,夏天跪太阳下抄经。
商人畏惧夫人娘家的权势,根本就不敢管。
这些手段,叶云珠再熟悉不过了,这些都是她曾经准备或已经用在过齐松义的妾侍身上的!
曾经叶云珠觉得这么对妾侍通房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但是现在轮到自己成为了那个妾侍通房,叶云珠就痛不欲生了。
果然,刀子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时,永远不会疼。
正当叶云珠绝望到麻木之际,齐松义出现了。
却是作为商人家里的小厮。
原来,当年齐松义从大火中逃出来以后,跌跌撞撞跑去投奔曾经的好友,可是如今齐家落魄至此,谁又肯搭理他?
好些的,赏点银子,不好的,直接给他一顿毒打。
齐松义无处可去,只得先在客栈落脚,没几日,银子便用完了,直接被赶出了客栈,流落街头。
因此被不怀好意之人给盯上,趁着夜黑风高套了麻袋。
再次睁眼,齐松义就在奴隶市场了。
因为桀骜不驯,没法接受身份的转变,齐松义被几经转手,最终到了商人家里。
齐松义在过程中也觉醒了前世的记忆,他痛苦过,也发疯过,但都无济于事。
如今的齐松义已经麻木了,也学乖了,老实本分地当着小厮,偶尔被不顺心的商人拿来发泄怒气,一如齐松义曾经对自己小厮做过的那样。
叶云珠和齐松义都认出了彼此,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叶云珠哪怕是跟齐松义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被夫人盯上,惹来惩罚。
齐松义亦然,他要是被人看到跟商人的妾侍搅到一起,那是会被乱棍打死的!
这天,商人家里来了一位贵客。
据说,对方经营着数个茶馆和酒楼,背景神秘,商人做梦都想抱上对方大腿。
因此,商人和夫人丝毫不敢怠慢,穿戴一新,脸上带着亲切讨喜的微笑,早早率领全家等在门口恭候贵客的到来。
叶云珠缩着肩膀站在夫人的身后,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是怎样的贵客?
同样有此疑惑的,还有齐松义。
一刻钟后,他们见到了那位贵客。
齐松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胸口剧烈起伏,重度刺激之下反而说不出话来了,叶云珠倒没有失语,尖叫着高喊了一声:“不!!!”
“鸡毛,你是鸡毛,你怎么会在这???”
话没说完,叶云珠就被夫人扇到了地上,脑袋嗡嗡作响,鼻子嘴巴里控制不住地涌出血来。
崔澜由丫环搀扶着下了马车,她还没说什么,商人和夫人就恨不能把腰折到地上,连声怒骂着叶云珠,希望崔澜消气。
崔澜走到被押跪在地上的叶云珠面前笑了笑,凑在她耳边道:“怎么样,当妾侍的滋味儿,好受吗?”
叶云珠眼里流露出惊恐和迟疑的神色:“……是你?”
崔澜点头:“是我!”
周围人听得不明所以,云里雾里,叶云珠和齐松义却听懂了。
齐松义迟钝的脑海是从未有过的清明,浑身颤抖,双眼猩红:“难道说……齐家和叶家都是你……”
崔澜再次点头:“都是我!”
两人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失去理智向着崔澜冲了过来,却被周围的仆役拦下。
崔澜就笑看着他们无能狂怒,对商人道:“你的妾侍和你的小厮冲撞我,我不喜欢,生意不用谈了。”
商人挽留不住,气得怄血,回过头阴冷地盯着齐松义和叶云珠。
崔澜已经坐上回程的马车,并不好奇他们会在商人手中落得怎样的下场,崔澜还是更关心,丁香的铺子里又进了哪些新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