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
这是2012年了，亦是徐橙重生后的第14个年头。
寒假徐橙没回去，基本都是在魔都度过的。
一直到了春节前夕，他也找不到个回家过年的空档。
几乎是一口气刚喘完，就要继续进行哈批网这边的工作安排。
才刚开年，哈批网就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在过去的一年里，以社交游戏为主业务的哈批网，逐渐开始显露颓势，并且这种颓势，是堪称断档式的下跌。
在2011年下半年的财务报表中显示，有多个月份哈批网的日收入，还不足一万元，连同公司的另一家网站微博十分之一都不到。
而直至目前，哈批网的日营收已经不足几千元，近些天甚至出现了百的单位。
青舟在网页游戏上日薄西山，也就无法再受到资本的青睐。
对于风投来说，哈批网几乎完全失去了吸引力。
资本家一个比一个精明，谁都不会去投一个没有价值，没有前景的项目。
魔都的青舟公司内部一时间风声鹤唳，有了各种裁员的传闻。
很多人都已经发觉，市场行情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不过这一点也在徐橙的预料之中。
他本就没指望哈批网有多么长久。
社交游戏本来生命周期就短，进入2011年后，整个社交网络游戏就开始在走下坡路了。
像是偷菜、抢车位这些小游戏，基本上都是这一年开始渐渐走出舞台的。
面对这样的局面，徐橙毫不犹豫的宣布，哈批网将开始转型。
将逐渐放弃当下的社交游戏业务，或者说是放弃游戏，增加社交属性，朝着互动性更强的社交网站转变，以及朝着多平台，网页端、手机端而发展。
完全可以说，青舟又面临着一个极具危险性的节点。
但值得庆幸的是，另一边的微博倒是做的顺风顺水，用户数量节节攀升。
在这种境况之下，青舟还能维持着较为稳定的运转，只是这种运转还能一直维持下去么，有不少人都抱以怀疑的态度。
问题来自于乔一鸣。
乔一鸣在燕京的张狂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很多人都感觉得到，乔一鸣几乎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常常对员工指手画脚，就算是和他对同级的龚正雄，也常常大吼大叫。
如今，在青舟内部，除了徐橙和苏御以外，乔一鸣和大多数人都闹出来过“不愉快”。
很多人都知道，乔一鸣私下和徐橙关系很好。
可以说，两个人从刚创业开始就是搭档。
而一直没有约束过乔一鸣的徐橙，终于是在今天的这场人事变动会议上，提到了他的名字。
“魔都最近压力这么大，先把乔一鸣从微博的研发部调来吧，让他暂时去一线市场部，先从事产品推广方面工作。”徐橙按动着手中的圆珠笔，淡淡吩咐一句。
“但是……这样的话乔总恐怕会有意见……”，负责人事的主管有些迟疑的提了一嘴。
“有什么意见？”
“徐总，你不能这样对我啊，你也知道乔总他脾气很差。”
人事主管无能为力的趴在桌子上。
公司气氛一向宽松，她有什么就直接说什么。
“你怕他骂你？”
“我怕……”
“那你就告诉他，这是公司的安排，他服从就好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来找我。”
听到徐橙把这事主动扛了起来，人事这才松了口气，觉得这在自己的操作范围内了，点点头。
“好的徐总。”
“微博那边，郑总先过去负责着好了。”徐橙看向郑志豪的方向。
郑志豪之前是企鹅那边qq空间的主要负责人，后来离开企鹅之后就加入了青舟。
苏御坐在旁边，神色怪异的瞥徐橙一眼。
“你真要这么安排？”
“有什么不妥吗？”，徐橙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没、没有。”
徐橙这个老板一向好说话，甚至平时拿他开两句玩笑，和他抱怨一下工作，他都不会生气。
但这会，他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是没人敢去试探的。
会议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
会议室里人很快走光，徐橙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黄部长？”
他喊住黄子菲，身着正装，已经褪去几分学生模样的黄子菲，就转过身来和他打声招呼。
“徐总，我已经不是你的部长了。”
“已经叫习惯了，这个恐怕是改不了了，在这边工作都还习惯嘛。”
“还可以，青舟的氛围都挺好的。”
黄子菲已经通过了徐橙的面试，拿到了青舟的offer，并且这学期就在青舟开始了实习。
两人寒暄一阵，黄子菲和徐橙告别，顺便说一句。
“徐总，提前祝您新年快乐了。”
“新年快乐？”
徐橙惊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今天已经是除夕了。
啧啧。
他这个老板也真够万恶的。
十几年后才开始的除夕不放假，他从今年开始就提前实行了。
而且不光不放假，还要加班。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谁让公司最近正处于关键的节点上面呢。
徐橙思索了一下子，回到办公室里，打电话喊来了负责行政工作的应觉民。
“老应，和下面兄弟们说一下，今天晚上都别加班了，明天也放一天假，大伙都回家过个年吧，留几个人值班就行。”
“真的？！”
应觉民面露惊喜之色，“徐总你也太体贴了，你是不知道，因为过年还要上班，底下这帮人可哼哼好久了。”
“过年放假天经地义，这段时间确实是我对不住大家，不过大家过年期间上的班，工资该怎么发、怎么补偿，财务那边肯定也会一分不落，行了，不说废话了，你赶紧去安排吧，现在的一分一秒，可都浪费的是你们的假期时间。”
“得嘞，那我先走了。”应觉民满脸笑容的推开门，又回过头去，“那啥，徐总您新年快乐。”
“谢谢，新年快乐。”
等应觉民从他办公室里出去，没几秒，外面就爆发出一阵欢呼的声音。
“徐总万岁！”
“芜湖，放假喽。”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溜了溜了。”
徐橙在电脑前面坐了一会，再出去的时候，公司已经空空一片，差不多走了个精光。
他迎面撞上提着包准备走人的苏御，露出一抹意外之色。
“苏御姐，我以为你会奋战在工作岗位上直至最后一刻，这可不符合我对你工作狂的印象啊。”
“得了吧，我是人又不是机器，你要是再喊我去干什么工作，我可要杀人了，而且这个点去坐高铁的话，我还能来得及回家吃碗饺子呢。”
苏御老家就在魔都附近，坐高铁回去的确来得及。
徐橙开玩笑道。
“苏御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在魔都一个人过年，你不喊我一起去你家里面吃上一碗？反正你也没对象，干脆让我也见见叔叔阿姨啥的，你看我这条件也不差。”
“？？？”
苏御疑惑的瞥他一眼，徐橙就也歪歪脑袋，眨巴两下眼睛。
然后就被苏御无情推开来了。
“实在对不起，我喜欢成熟一点的。”
“？？？”
这下问号脸挪移去了徐橙脸上，他赶忙澄清。
“喂，你别误会啊，我不过想蹭碗饭吃，你在乱想什么。”
“我也没想什么啊。”
苏御淡淡的笑笑，也不转身，只是抬起胳膊，竖起中指，露出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
“小屁孩，以后再敢开姐姐我的玩笑你就死定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徐橙看着她的背影说。
其实徐橙内心也是有些想喊苏御留下来，毕竟两人不光是上下属，也是朋友，有这么个朋友作伴，这个春节过的也就不算是孤家寡人了。
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玻璃幕墙外缓缓西斜的落日，繁华喧嚣的城市这一秒显得安宁而孤寂，路上车水马龙的行人和车辆，似乎都赶着回去和家人团聚。
事到如今就有些萧索。
徐橙对着电脑敲击了一会，办公室暗了下去，便起身开灯，顺便在公司里溜达了一圈，然后就逮到了值班的几个员工凑在一起，正偷偷摸鱼打游戏，玩的是4399上面的拳皇。
这会两个人一个玩K，一个玩草薙京，徐橙在后面观摩了一会，其中一个才在同事的提醒下，收起刚才打游戏时的得意之色，猛的回过头来。
“徐总，您、您没回去啊。”他有些尴尬的说道。
徐橙就皱着眉头。
“你玩的也太菜了。”
“啊、啊？”
“玩K乌鸦咬不接轻脚，本来能打一管血的，你半条血都没打完。”
“我不太会，胡乱按的。”
“我来我来。”
在簇拥下，徐橙替换掉刚才的员工，坐在了电脑面前，手抚上键盘。
“来来来，K教学局。”
几名员工见老板都这样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放开玩吧。
“那我可要拿绝活了徐总，人送外号，徐惠区第一八神庵。”
这时候徐橙就完全像是个普通少年了，还具备了所有少年共同的特性，即爱吹自己打游戏有多厉害。
刚才还有板有眼的教人家，结果一上手，不光技能全空，格挡也全是乱按，对面的八神庵连掉血的机会都找不着，又不敢真的暴打老板，只好“演”了起来。
波往反方向丢，小大招也疯狂抓空。
一番苦战，锁定胜局的徐橙，忍不住感叹一句。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啊。”
还不忘拍拍身旁员工的肩膀。
“菜就多练。”
不过徐橙的嘚瑟也没持续多久，又玩一会，便员工的家属端着餐盒跑来送饭。
热腾腾的餐盒里面，饭菜的香气扑鼻，袅袅上升的白雾，为有些冰冷的公司增添了几分温度，和几许年味。
“徐总，一起吃点？”
“不、不了，家里有人做了。”
徐橙几乎是有些狼狈的拒绝了几人的盛情邀请，然后逃出公司。
这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
周边的鳞次栉比的楼房灯火烁然，温暖的灯光，承载着别人家的团圆。
驱车融入如织的车流，关掉播放着华仔恭喜发财的广播，徐橙拨通家里面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儿贼。”
“喂，妈，吃饭了么。”
“你爸刚下班，我俩在家里正包着饺子呢。”
“啥馅的啊？”
“猪肉玉米，你吃饭了没，咱们人民同志就应该多劳逸结合，你爸这资本家是个工作狂，你可别跟他学习，现在时代变了，咱们思想也要进步。”
“老师，我太想进步了。”
“说啥傻话呢，问你吃饭没吃？”
“都这个点了，我早就吃了，在公司食堂，人师傅做的手工汤圆，还有莲藕炖排骨、西兰花炒虾仁、蜜汁烤鸡翅，我吃的贼饱。”捂着空空的肚子，徐橙在那里随口编出一大套。
长大就是会这样了，即便在外面过得不好也不想父母知道。
回到小区，停好车，徐橙抬头，看一眼自己那个黑乎乎的家。
诶？
怎么亮着灯！
进贼了？
少年第一时间怀疑，但很快又否定。
谁家小偷除夕夜偷东西的啊，太不讲究了。
那难道是……
徐橙摸出手机，拨通林晚粥的号码。
“喂？”
电话那头，林晚粥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紧张。
“你、你下班了吗？”
“我刚下，现在刚停好车，你吃饭了吗？”
“刚吃过。”
“吃的什么？”
“唔……我妈做的手工汤圆，还有……莲藕炖排骨、西兰花炒虾仁、蜜汁烤鸡翅……我吃的贼饱。”
“？？？”
徐橙顿时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他俩真不愧是一对啊，就连编瞎话都能编一模一样的。
“嗯，我马上就到家了，已经坐上电梯了。”
“这么快！”
少女惊呼一声，电话那头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也多了起来，徐橙还能听到林晚粥急匆匆的在跑。
“你干嘛呢？”
“没、没什么，我先挂了，嘟嘟嘟。”
电话那头传来盲音，徐橙摇摇头笑笑，在电梯门口等了一会，留给少女充分的时间，才按下按钮，坐上电梯。
打开家门，屋里是黑的。
他打开灯，朝着客厅瞥一眼，立马就看到茶几上丰盛的菜肴。
莲藕炖排骨、西兰花炒虾仁、蜜汁烤鸡翅……
原来不是瞎话。
林晚粥也从一旁的桌子后面跳出来。
“啊呜！”
“吓到你了吧！”
徐橙演技拙劣的跳一下。
“哇塞，好吓人，你怎么回来魔都了。”
“什么，根本就没被吓到吧。”林晚粥撇了撇嘴，也没回答徐橙的问题，反问道，“怎么这时候才下班啊，我把这些菜都热了好几遍都没等到你。”
这个寒假和妈妈修炼了一个月的厨艺，她还是第一次在徐橙面前展露。
“我去煮一下我妈做的汤圆，我们就可以开饭了。”
少女系着围裙，俨然忙忙碌碌的小厨娘模样。
她往厨房跑去，却被徐橙从身后抱住。
“林晚粥，你在我很开心。”
“哼，我就知道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会不好受，下午特地坐高铁来的。”
徐橙重新抱了抱她，搂的更加紧些，还有些惫倦的把脑袋埋在少女白皙的脖子旁。
“新年快乐，虽然今天已经给好多人说了这句话，但给你的这份祝福是最大的。”
“喂，现在说太早了吧，等过了12点我还要。”
“还要？还要几次？”
林晚粥想了想。
“八比较吉利，既然你已经说了一次，那晚上我就再要……”
“七次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