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严格来说并非是指一个特定的名字,而是一个对地狱拥有统治权的阶层。

因其共有三位,也被称为「地狱三王」。

「晨星之子」路西法,代表神的叛逆,是传说中的堕落天使长;

「初堕者」萨麦尔,代表人的原罪,是红龙和古蛇的化身;

而最后一位,即是「恶魔王子」巴力,位列七十二柱魔神第一席,统御全部的66个恶魔军团,是恶魔这一群体的最初代表。

实际上,名为“恶魔”的七十二柱魔神大部分都是马尔杜克完成神性统合后,扩张权柄的过程中,击败并收服的异教神灵。

巴力,就是那场神权斗争下最早的失败者。

祂本是迦南神王级别的太阳神,在旧约之中,巴力往往对应的是耶和华,信奉巴力也就意味着背弃了耶和华。

根据《列王纪》中的记载,以色列王国与犹大王国的当权者因为种种原因,曾多次交替转换信仰,并不甘于“天命”的所罗门王就曾经信奉过这位异教神。

但最终,巴力失败,堕落成为邪神,降阶为了恶魔王子,被蔑称为带来污秽和疾疫的“苍蝇王”,因此得名「别西卜」。

而在那一时期,伊什塔尔和艾蕾等人察觉到马尔杜克复苏,提前向希腊神代中转移,和战神山众人汇合,以求共同对抗卷土重来的老马,地狱因此空悬了下来。

随后,这片无主之地就成了羁押那些在神权斗争中落败,而被流放至此的异教神的场所。

顺位第一的巴力,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七十二柱魔神和66个恶魔军团的首领、传说中的「鬼王」。

在民间,祂和撒旦及路西法就常视被为同一人,而在《新约圣经》的《马太福音》、《路加福音》中,彰显神迹、驱赶恶兆的人子也被视为无非是借用了鬼王别西卜的力量。

然而,传统的恶魔学只是将他定位成地狱的宰相,是地狱三王中的恶魔王子、隐形君主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上面还有两个真正的魔王。

「晨星之子」路西法和「初堕者」萨麦尔,他们才是地狱最初的主人。

身为污秽之神的别西卜,只不过是个虚假的王。

换句话,只要自己和那位路西法不死,对面永远都是太子。

但这世上岂有千年的太子?

显然,这位鬼王别西卜并不甘愿永远屈居于人下,一直在黑暗中积蓄力量,希望终有一日能杀回地狱,夺得权柄。

而在圣约之战失败后,祂所采用的方式,就是在人世留下自己的血种,在生命的轮转中重塑自己的神意。

曾经的弗朗索瓦和现在的弗兰切斯卡,都是这位苍蝇王选中的灵魂容器。

同样身为魔神柱的劳伦斯,也采取了类似的做法,因此孕育出了雷夫教授这一条直系血脉。

或许正因为旧王别西卜的离去,封印在所罗门第一圣殿中的七十二柱魔神残骸才能孕育出新的王,即——魔神王盖提亚。

思绪电转间,萨麦尔根据对面的微表情变化和自己丰富的知识库,大致捋清了这件事基本的脉络。

但还有些问题,他一时间并未想明白。

比如,梅林是如何和这位苍蝇王有了交集,并做了祂一段时间的幻术老师,究竟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比如,弗朗索瓦因为参与了600年前元帅府的吉尔斯·德·莱斯事件,而被盯上,祂是怎么逃过魔术师协会和圣堂教会追杀的?

又比如,眼前的弗兰切斯卡究竟是别西卜的第几代身体?祂的实力又恢复到了何种地步?为什么和美国军方搅在一起?他们在密谋着什么?

以及最后——

“连你的旧主子老马都已经凉透了,你是怎么有勇气站在我面前的?”

古蛇微微眯眼,朝向高空中笑意盈盈的银发少女抬起了右手,漆黑的眸子中爆发出一阵凛然的杀气,五指猛然隔空抓握。

“噗!”

瞬间,那片区域如同揉皱的纸团,猛地向内坍缩,位于中央的弗兰切斯卡全身骨骼碎裂,血液爆射,当即化作一滩辨不清面目的肉泥。

但随着萨麦尔松开五指的下一刻,那滩被挤成二维码的血肉疯狂蠕动滋生,仅仅过了瞬息,便重新聚合出弗兰切斯卡原本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痛,好痛诶!”

银发少女捂着小腹,哀戚的悲鸣,发出对这出残忍虐待的控诉。

但那无形中翘起的唇角和因兴奋泛起玫瑰红的肌肤,似乎透露出少女不为人知的真实体验。、

由于神力的挤压,弗兰切斯卡身上的纱裙已经化为基本粒子,那双遮掩的小手和哀怨的控诉不仅没能带来一丝距离感,反而酝酿出某种欲拒还迎的暧昧。

“真是太粗……”

“噗!”

数以百计的狱火之剑齐刷刷降下,将眼前的银发少女切割洞穿,重新分解成碎肉。

“…太粗鲁了!这么对一个女……”

“轰!”

密集的符文如陨星般坠落,在高空之上接连爆开,炽热的焚风扫过,原地多了一堆焦黑的灰烬。

“孩……”

“砰!”

“子……”

“刺啦!”

“小心遭报……”

“咔嚓!”

最终,远处的空间如镜面般碎裂,一块块被坚冰冻结包裹的碎肉,零散落向四面八方。

但随即,一簇簇红黑色的火焰在坚冰中燃烧,分散的血肉化作密密麻麻的苍蝇群,重新聚合为最初的人形。

双手抱胸的弗兰切斯卡双目喷火,气到扭曲的小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媚态。

“你这家伙,就不能让人把话说完!”

“不能。”

萨麦尔的回答更为干脆,面无表情地再度抬手将这副新生不到两秒钟的躯体拍成肉沫。

“……”

“啪!”

从碎肉中重新聚合的弗兰切斯卡,抽搐着眼角,字音从牙缝中一字一顿地挤了出来。

“我还什么都没说!”

“呃,抱歉,手滑……”

萨麦尔无辜地眨了眨眼,一阵沉默过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扬起的手又一次落下。

“啪!”

“…我@##你&&~…!!!”

重新复苏的弗兰切斯卡松开双手,攥紧拳头,丝毫不在乎自己完全暴露在外的风景,毫无淑女风范地指着对面的某个混蛋破口大骂。

显然,这位传说中的鬼王已经彻底破防。

而在这短短的数十秒内,她已经被足足杀了二十七八次!还是变着花样的玩法。

不过,对面的萨麦尔倒是平静了下来,绽放出十字光纹的竖瞳上下打量起弗兰切斯卡的每一寸肌肤。

嗯,很润、很白……

可惜,这种美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疯狂,显然并非来自于脚下的这颗星球。

古蛇眯起眼眸看向前方,两道目光深邃如渊。

“你和拉莱耶的那位旧日支配者做了交易?难怪……”

“……!!”

弗兰切斯卡的叫骂声戛然而止,脸色微变。

猜对了。

见此情形,萨麦尔已经从对面的反应中得到了确切的答案,眸中泛起一缕玩味的目光。

15世纪的意大利牧师兼炼金术士魔术师弗朗索瓦·普勒拉蒂,曾翻译过一本堪称的邪典的古书,名为《螺湮城教本》。

本书记载了关于深潜者、父神大衮、克苏鲁的星之眷族、“克苏鲁之子”佐斯·奥摩格和加塔诺托亚、以及伟大的克苏鲁自身的事情。它也记载了穆大陆和拉莱耶的沉没,还暗示拉莱耶有朝一日将再次从海中升起。此外,它也提到了“在黑暗中等待者”塞埃格。上面记载着有关人类产生之前的太古邪神的禁毁知识。

书成之后,她就将这本手稿转赠给了自己在法国的好友吉尔·德·雷。

『啊啊,吉尔,吉尔!亲爱的朋友啊!旧神已经腐烂,寻找真正的信仰吧,向沉入恶之海却不会为恶沉沦的你献上敬意。我乃是为你声援,直到你生命最后一刻的人——欢迎来到噩梦与恐怖的食堂。』

弗朗索瓦·普勒拉蒂在附赠的信函中,如此写到。

不久后,精心阅读这本手稿的吉尔·德·雷就陷入精神错乱中,杀死几十名孩子进行邪恶的献祭,成为了臭名昭著的“蓝胡子”。

显然,这位曾经的弗朗索瓦,现在的弗兰切斯卡,就是整个“蓝胡子事件”中的主导者。

而作为导火索的《螺湮城教本》,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即——《拉莱耶文本》,最初的原典是刻在由人类以外的语言所记述的泥板,传说中的发现地位于华夏沿海荒无人烟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更加诗意的名字——归墟。

归墟之下,则埋葬着一片古老的遗迹。

“In Lalaiyette's palace, Cthulhu awaits his dream(在拉莱耶祂的宫殿里,沉睡的克苏鲁候汝做梦)。”

古蛇幽幽启唇,喃语着吟咏出这句禁忌污秽的祷词,抬头看向身前的弗兰切斯卡,嘴角沁出一丝冷笑。

难怪这女人敢在自己面前晃悠,难怪她招惹了一大堆狠角色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原来是因为窃取了拉莱耶那位旧日支配者的一部分神性,拥有了不死的神性。

而这种权柄来自天外,即便是萨麦尔也难以彻底抹除。

曾经跟几位外神和旧日支配者们打过照面的经历中,他对于这一点,也是无比头疼,直到目前都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案。

但这种忌惮也只是针对那些正体来说,像弗兰切斯卡这种强行融合域外权柄的类型,只不过是个拙劣的模仿者,无异于玩火自焚。

那是代表宇宙本质的混乱,连烛龙都扛不住这种侵蚀。

同样,在漫长的岁月中,别西卜的意识和神格已经被这旧日的权柄侵蚀到了面目全非的地步,加上不得不通过转生,来更换新的身体缓解污染,恐怕昔日的鬼王如今早已转变成了全新的个体。

否则的话,看到自己,她应该老老实实地躲进粪堆中。

“知道了又怎么样?有什么好得意的!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似乎是被萨麦尔眸中一闪而逝的轻蔑刺激到,弗兰切斯卡气鼓鼓地掐腰,强自撑起颜面,红色的眼瞳中泛起浓浓的恶意和报复性的快感。

“你毁了吉尔,我最满意的作品!今天,我也要毁了你的作品!”

我的作品?那是……

正当萨麦尔心生茫然之际,高空四周闪烁起橙、红、黄、紫、蓝、亮白、幽绿等一众斑斓的色彩,球形、卵形、扁长方形、立方体、圆环状、哑铃形、云雾形、圆柱形、子弹形各种各样的光环,包裹着闪电,朝向正中激射。

“轰!”

一瞬间,密集耀眼的闪电球湮没了神灵的身影,成为这片高空的主宰,成为茫茫世界唯一的光明。

在蒙昧的时代,雷电是人类所能接触的,最为暴烈的破坏能量之一,自然被世界各地的古人所普遍敬畏;且由于雷电来源于九天之上,且总是伴随着同样可怖的暴雨,更使得雷电带有了一丝“天罚”般的神秘色彩。

帝释天、索尔、宙斯——雷电原本是神的杀伐权柄。

然而,随着法拉第发现了电磁感应,人类开始得到了电能;而某位天才工程师则在此基础上制造出了更为强大的发电机和放电线圈。

终于,1900年,他制造出了SGTC·火花间隙线圈。刺目的闪电轰鸣于大地,标志着有史以来,人类第一次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驯服了原本只在传说中的雷电。

旧石器时代,驯服火焰标志着人类开始走上了文明之路;而电气时代的开始,对电能的驯服,则标志着人类步入了高速发展的年代。

奔流的电可以在几乎一刹那之间将能量运输至世界各地,充裕的能量带来了工业的真正大发展,由此而来的生产力空前进步,永久改变了人类的思想——比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低下效率劳动,人类可以在大生产中迅速创造海量的资源,并迅速而确实的改变自己的生活。

从此,相比于在荒野中祭祀,或是在教堂中祈祷,参与生产,改善生活,成了人类最主要的追求,曾经统治着人类精神世界的旧时代神话,在实用主义思想的崛起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因此,闪电的驯服,即是对旧时代神话的毁灭。

火种,洒下了文明;

灯光,驱散了黑暗;

电力,赐予了权柄。

电能的使用,既是属于人类自己的新时代神话的开始,也是蒙昧时代的天神与传说的终末。

有着黑色长发、蓝色眼眸,身着紫色披风,披风下是线圈缠绕的机械铠甲的男人,立于漫天的雷暴之中,踏上雷霆构筑的阶梯,一步步登顶,张开双臂,对着脚下的战场,发出自豪而高傲的宣言。

“现在,我已经超越了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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