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书宁直播完后,就坐在书桌前,开始练习绘画。

其实老师也评价过她,她的天赋和绝大多数学习绘画的人差不多,算不上天才,但也并不是一点天赋都没有。

令老师惊讶的是,她在色彩的运用上很有天赋,不是那种想要知道自己想画什么所以堪称完美的调色,而是她画中的调色总是充满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不管是多么冷的色调,经过她的调汇,在她的笔下,总有一种温暖的梦幻。

或许正是因为她曾经的经历太过灰色,所以才会控制不住的渴望阳光吧。

除了色彩,还有对人的神态的把握。

可能是因为她是一名演员,生活中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对着镜子揣摩自己的神态,或者在路口中央,观察着来往的行人。

所以,在她的笔下,或许她的线条不够专业,或许她的笔触非常生涩,但是她画的人物的眼睛却和画的人物有些神似。

但是抛开眼睛,她的画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奇奇怪怪,奇奇怪怪的人体,奇奇怪怪的动作。

云书宁看着自己新画的这一张关于自己童年的肖像画,认了半天,如果不是那件衣服她的印象太过深刻,她根本就没有认出来这是自己。

就连自己最擅长的眼睛,她都画的非常奇怪。有的时候,最了解自己的人是自己,最不了解自己的人,还是自己。

她无奈地收起今天的‘大作’,准备明天接着老老实实地去和老师上课。

“喵呜~~”

小白嘶哑的叫声把她从思绪中惊醒,因为桌子上有很多绘画材料,可能对猫咪有害,所以她在画画的时候一直关着门。

其实听习惯了小白的叫声,她觉得小白的声音其实也没有网友们说的那么难听。小猫咪嘛,叫声再难听也难听不到哪里去。

她收拾好桌子,打开门,看着比刚来时大了一个号的橘猫,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愧是大橘啊。”

作为一名和小白磨合了这么久的铲屎官,她迅速地换水、加粮,铲屎。

等这一套流程下来,她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她最近过得很自在,苏牧清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来打扰她,她终于不用每次出门都那么战战兢兢了。

郁诚也已经很久没有给她送过礼物。

她觉得那个时候的他可能就是一时兴起,等那一阵过去了,就消停了。

她是这样想的,直到打开门,看到了在走廊上倚着墙,不知道站了多久的人。

郁诚穿的衣服很单薄,他今天没有穿他钟爱的红色系的衣服,而是简单地套了一件黑色的毛衣。

黑色衬的他的肤色更加苍白,就连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看着这样的他,她忽然想起了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不得不糟蹋自己身体的事情。

现在的郁诚看起来,比那个时候的她,还要虚弱。

听到了开门的声响,郁诚转过了身,背对着灯光,她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能够感觉到他好像凝固在她身上的一般的视线。

云书宁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前,不动声色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差错,眼中出现淡淡的诧异,好像在惊异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郁总。”她对着他点了点头,让自己努力忽视他身上不同寻常的虚弱。

“我不喜欢你这样称呼我。”这个时候的郁诚,看起来好像褪去了一直带在身上的高傲,眼中那丝若有若无的轻慢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的他,终于把云书宁当成了一个可以和他平等相处的人,“我们已经见了这么多面,可是你还是这么叫我。”

说着说着,他眼中透露出来一丝委屈:“我连你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明明他们都有。”

其实他想要联系她,有无数种方式,现在她的资料还在他的书房放着。

可是他不想那样,他想让她亲自告诉他。

“郁总。”云书宁看着他的表情,心慢慢沉了下去,她好像错误的估计了郁诚这个人对她的执念。

她在脑中快速地过了一遍她和他见面的相处,心中的诧异更盛。

明明在一开始,郁诚这个人对她的感官很不好,语气和行为中都带着对她的不喜。

那改变的契机是什么?

她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里看不出太多的思绪,但是她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嫉妒和渴望。

他在嫉妒什么,又在渴望什么?

郁诚这样的人,想要什么得不到,她这里有什么值得他嫉妒,有什么值得他渴望。

不是物质,那就是……

她一瞬间福至心灵,一个漠视世界、漠视自己的一个疯子,他会想要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可能想要的,是她演出来的那种对贺砚的深情。

那种无论他在哪儿,无论他是生是死,都有人记住他的那种深情。

想到这里,她回忆了一下郁诚对她态度转变的几次时间,果然都和她那个谎言的精进有关。

即使想了这么多,在现实中也不过是几秒的时间,知道了他反常的原因后,她也就有了应对的方法。

“我们只是见了几面而已,还到不了交换联系方式的地步吧?”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陌生和疏离。

本来,他们两个人也没有多熟。

听到她的回复,郁诚眼中黯色更盛,他在来之前,就猜到了她的反应,所以,他才会在她门前踌躇。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已经把自己放的这样低,她的态度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在她和贺砚的故事被所有人熟知的这几天,在全世界的人都在歌颂他们爱情的这几天。

他心中密密麻麻的疼痛,让他已经分不清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拥有云书宁对贺砚的那种情深不渝的感情,还是他想要的,书云书宁这个人。

他只能用疼痛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和贺砚相比,他起码能够获得比他长,这是他的优势。

他微微往前走了一步,因为动作,身体上那些被割开的,还没有愈合好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让他学会克制自己,不要吓到她。

“书书。”他在她身前不远处站定,这是一个社交的安全距离,不会让她感到恐惧和压迫。

“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称呼过你。”不得不说,当郁诚不再热衷于展现自己疯狂的时候,当他目光专注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她是他的唯一的感觉,“我这样叫你,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云书宁感受到他的眼神,第一感觉不是感动,而是把自身的防御等级不着痕迹的调到最高的警惕。

如果说,郁诚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对贺砚情深不渝,那么如果她转头喜欢上了别人,他会怎么想?

他会想,这种感情也不过如此,随后可能居高临下的对她说一句,他看错她了。

这还好,她怕的是,这个疯子如果觉得她毁了她在他心中留下的那份完美的感情,会不会对她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比如说原著里,原主的经历。

这个念头一出,云书宁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不管怎么样,她都只爱贺砚,也只能爱贺砚。

所以,面对这样的郁诚,她应该做的,就只能是拒绝。

“怎么称呼我是您的权利,我没有办法干涉。”云书宁对他眼中的情绪恍若未觉,移开视线后轻飘飘地开口,“如果郁总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去忙了。”

她一边开口,一边近乎漠然地走过了他的身边。

“书书。”看着她的背影,郁诚突兀地出声,“如果说,我喜欢你的话……”

“那就希望郁总能早日遇到那个值得您心动的,和您两情相悦的女生。”云书宁头也不回的开口。

“云书宁。”郁诚快步走到她的身前,加大声音,“你就非贺砚不可吗?”

“即使他已经……”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把死了这两个字说出口。

“郁先生。”云书宁看着他,眼神认真。

郁诚听着这个陌生的称呼,忽然觉得觉得自己心中一片冰冷。

先生这两个字,明明在伴侣间称呼的时候,会让人觉得甜蜜而温暖,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听到这种称呼,却只觉得陌生到了极点。

“我不知道我的存在给您带来了这么多的困扰。”她身体站的笔直,眼中带着淡淡的歉意,“为了以后让您轻松一点,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她的拒绝干脆直接,快的郁诚还来不及反应:“如果下次郁先生您依然会来这里找我的话,我会考虑换个地方居住。”

“如果在外面因为意外碰到了您,我也会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所以,很抱歉。”

说完后,云书宁不顾他的反应,径直离开了走廊。

其实,她今天的做法很危险,因为郁诚这个人太疯,谁也不知道他被拒绝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可是,刚才那种情况,她只能拒绝,还要拒绝地不留一丝余地。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地和郁诚划清界限。

还好,她赌赢了。

想着刚才他身上一直在往外冒的冷汗,她知道他现在的身体很虚弱,说不定是身上还有原著里那种故意把自己弄伤的伤痕,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不能给他一丝回应。

归根到底,她从来到后撒的那个和贺砚是爱人的谎和这次对郁诚坚定不留余地的拒绝,都是因为她想活着而已。

……

“贺辰,你知道你现在已经多久没有陪过你的女朋友了吗?”林晚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话撒娇,“知道你是一个大忙人,可是也不能这样只让我一个人待着啊。”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委屈:“我都想你了。”

“抱歉,晚晚。”贺辰听着手机里的声音,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头,声音温柔地哄道,“今天晚上我带你去你喜欢的那一家日料店吃饭好不好。”

“我也不是非要让你陪我。”林晚听着他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甜美,还带着暖人的关心,“只是你也要注意身体才好,工作了这么久,也要注意休息。”

“好,我知道了。”听着她的关心,贺辰笑着点了点头,“晚上我去接你。”

“好。”

挂断电话后,林晚把手机随意地往沙发上一扔。

这两天,关于云书宁的事情她一直在关注。

云书宁对贺砚的爱情,她身为一个女人,一个不那么相信感情的女人,都在心里产生了一丝对贺砚的嫉妒,更不用说其他人。

这个世界上,越是凉薄的人,越是吝啬付出自己爱意的人,就越会想要那样一份纯粹的爱意。

只是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的付出和得到都是相对的。

如果贺辰只是憧憬这种爱情倒也没什么,她可以演给他看,她可以演的天衣无缝,演的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可是,在贺氏的官博发布那条消息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他现在对云书宁的感情,已经变质。

贺氏的官方微博,没有他的意会,宣传人员不可能会动。

贺辰是一个理智的人,他在做事前,心中会有一把尺子,衡量这件事应不应该做。

这一次,他明明知道贺氏官方承认云书宁和贺砚的关系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这条微博发布后,距离他正式继承贺氏的日子,就又变得遥遥无期。

贺氏本来就应该是他的,不然她为什么会推掉f国池寒给她开的那么好的条件,选择回到国内。

还不是因为距离贺辰能够继承贺氏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

她在一开始,刚刚和贺辰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傻傻的相信爱情,可是等到他们因为家族,因为他的那个未婚妻她不得不狼狈离开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世界上,爱情根本算不了什么。

金钱和权势,才是最动人的东西。

如果在一开始,她就拥有傲人的家世,数不清的金钱,她可能也会像个城堡里的公主一样,傻傻地等着她的王子。

可是她不是,她只是一个女仆而已,她只能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一切,拼了命地往上爬。

她现在必须动作起来,让贺辰的视线离开云书宁。

该怎么做才好呢?

她缓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匆匆忙忙的行人:“既然他们喜欢的是云书宁对贺砚的爱,那如果她换了一个人喜欢的话……”

那她应该就不值得他一直注视了吧。

虽然云书宁这么喜欢贺砚,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她也不一定非要让云书宁真的重新喜欢上谁。

有的时候,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污点。

越是完美的爱情,就越不能存在污点,因为哪怕只有一个黑点,就会吸引到所有人的视线。

能够不计后果做到这件事的,就只有郁诚了。

有的时候,疯是一个很神奇的情感,它代表着无限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她收敛了所有的思绪,转头回到沙发上,拿起了手机。

明秘书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郁诚。

他认识的郁诚是张狂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虽然对自己够狠,但是眼中一直有光。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会不计代价的为之努力,虽然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他疯的表现。

可是现在的他看起来周围一片死寂,连脸上的肆意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散。

他一边小心地给他裂开的伤口上药,一边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今天郁诚之所以会去找云书宁,是因为他看到他这么伤害自己后,万般无奈下给他一个建议,说可以让他去找云小姐和她坦白。

虽然他知道云书宁一定会拒绝他,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到她会拒绝的这么惨烈。

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郁诚现在身边的气场他就可以大概的猜到。

可能不仅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吧?应该会拒绝的更加坚定,比如说以后两个人不要再见面了之类。

虽然他不在意每个月的那点奖金,因为他收入的大头是公司的分红,所以扣工资奖金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但是他真的不想面对盛怒的郁诚啊。

他现在庆幸的就是幸好郁诚足够有分寸,不会让自己伤的太重,不然他真的把他敲晕了也要送到医院。

他一点一点的把他左手臂上的伤口抹好药,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开口,一阵突兀的铃声忽然在客厅里响起。

明秘书松了一口气般拿起了不远处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他弱弱地开口:“郁总,是林晚小姐。”

空气一片安静,只剩下手机铃声响在客厅,郁诚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

一分钟后,手机的声音停止了,明秘书无奈地走上前去,想要接着给他的另一条手臂上药。

接着,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拿着手机来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郁总,您看……”

郁诚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接过了手机,一秒、两秒……等到手机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他才不紧不慢地接通了电话。

“郁诚,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接电话啊,是不舒服吗?”

郁诚听着手机里的声音,把另一只手伸了过去,示意明秘书接着上药,他的态度随意甚至是轻慢,等到手机里的声音停止时,他就随意地嗯上一声,示意手机另一边的人接着说。

人的偏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当他偏爱林晚的时候,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觉得可以接受,甚至觉得耍小心思的她很是可爱。

可是,当他把林晚当成一个只是有点熟悉的人后,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为她做的那些事情,很无趣。

他当时是有多傻,会被她的一句话左右。

林晚能够和贺辰在一起,他这个第三者,可是出了不少的力气。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他好像是心甘情愿被她利用。

真是一点也不像他啊。

他倒也不会后悔,只是觉得无趣而已。

他听着手机里的声音慢慢变得没有了一开始的柔和,变得开始焦急,他嘲讽地勾起了唇角。

明秘书虽然手一直在上药,可是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郁诚的态度。

他作为一名秘书,还是需要掌握一下上司对一些人态度的,他也好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们。

不知道林晚说了什么,郁诚身上的气势倏然一变。

明秘书的手哆嗦了一下,差点插进他的伤口里。

“林晚,你太着急了。”郁诚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里满是深意。

“不过,你的建议我会试一试的。”他把玩着手机,眼中满是深沉的暗色:反正,也不会再差了,不是吗?

……

云书宁拒绝郁诚后,本来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生怕郁诚会在什么时候忽然发一阵疯。

虽然按照原著来看,郁诚不会伤害喜欢的人,但是,凡事总有万一。

现在原著已经崩的妈都不认了,谁也不知道原著里的这些男配会不会也脱离了作者的掌控。

更何况对她而言,现在这个世界,已经不仅仅是书中的世界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有很多她在意的粉丝和观众,楼下的餐馆,正在上课的绘画机构,形形色色的人,一起才构成了这个完整的世界。

所以,她分外珍惜这样的世界。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不想还好,只要一想,它就会发生。

本来上午直播完后,云书宁下播便一直和小白一起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晒太阳。

正在她享受这每天一次的悠闲时光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云书宁一脸犹疑地接起了电话,下一秒,就从手机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书书。”

“郁诚?”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诧异,“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现在在瑞茗轩里,上一次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包厢。”郁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着交代了他的位置,“书书,我想再见你一面,可以吗?”

“既然你不想我出现在你的面前,那你来找我好不好?”

云书宁听着手机里的声音,眉头微微蹙起,郁诚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郁先生,你现在还好吗?”她试探性地问道。

“如果你能来,我就还好,如果你不能来,可能我就不太好了。”郁诚声音听起来很有耐心,说到最后,还不忘补上一句,堵上她的后路,“如果一会儿来的是救护车,或者是警车,那我可能就会更不好。”

他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样,到了最后,还不忘和她笑着道别。

挂断电话后,云书宁忽然想起了原著到了后半段,林晚快要和贺辰结婚时,郁诚也是这样,以死相逼。

更令人恐惧的是,他不是用来恐吓别人,他是真的想死。

她知道,如果一个人真心想死,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林晚当时就按照他说的去了那个地方,可是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到了最后,林晚放弃了,郁诚真的在那个夜里,永远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从来这里以后,就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原著里这些人的结局,可是不想,不代表不知道。

看来这一次,郁诚打算吧用在林晚身上的方式,用到她身上。

云书宁一脸凝重,真的要去吗?

其实,她不去也可以,说到底,郁诚是自己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能救他第一次,也能救他第二次,然后呢,像林晚那样一直救他?还是说要答应他的要求,和他在一起?

她不该去的。

可是苏牧清为她找的那个弱点没有错,她是真的很心软。

云书宁套上外套,面无表情地来到了瑞茗轩。

包厢里,板凳桌椅还是那个熟悉的样子,可是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和那个害怕被戳穿,所以只能全力演戏的人完全不同。

云书宁看向正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好像在研磨什么东西的人,目光微微一怔。

郁诚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衬衣,为了方便行动卷起了袖子,露出了两条手臂上可以说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一条又一条,有的已经愈合,但是更多的是新伤,伤口中还带着红意。

她在这一瞬间,对郁诚的疯体会的更加明显。

他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

“书书。”察觉到她停留在他手臂上的视线,他平静的笑了笑,一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在她面前遮遮掩掩。

他把研磨好的白色粉末,倒在一边酒杯的红酒中,随意地晃了晃。

“这是什么?”云书宁看着他的动作,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好像是在单纯地问出自己的疑问。

“一些助眠的药物而已。”郁诚站在原地,出神地看着她,毫不在意地解释道。

她听到他的回答,眼中的神色微变。

大剂量的安眠药本就有致死的危险,红酒中的酒性能将安眠药的作用发挥的更强,也更加的危险。

“郁先生,您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她强迫自己忽略他手中的酒杯,认真地问道。

“书书,你可不可以稍微喜欢我那么一点。”郁诚答非所问,他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到了极致,也……危险到了极致。

“只要一点点就好。”

“这是威胁吗?”云书宁深吸一口气,目光平静,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她拒绝后,对面的人会做什么。

“不是。”郁诚的目光一直盯在他的身上,他看出了她平静表情下隐藏的担忧,目光放柔,“是恳求。”

说到这里,他摆了摆空着的手,好似无奈地摇了摇头:“书书,你还是太心软。”

有的时候,心软可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现在利用的,就是这份心软。

“郁诚,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云书宁看着他的动作,缓缓地向前走了两步,只是她走的方向,不是郁诚的身边,而是不远处的餐桌。

“你真的就这么喜欢我吗?”她定定地看着他,她在他的眼中,只看到了偏执。

她确定,他的眼中没有爱。

郁诚反问道:“你现在可以稍微喜欢我那么一点了吗?”

“如果我说不呢?”

“你会这样说吗?”郁诚笑着开口,接着举起了手中的红酒,轻轻啜饮了一口。

这点剂量一个成年人可能能够接受,但是再多的话……

云书宁看着他的动作,缓缓地移开了视线。

有点时候,一个人的弱点被发现,真的是很糟糕的一件事情。

可是在这一刻,她无比的清醒。

她知道,她不能答应郁诚的要求,人的底线是会变的,这一次她因为他撤了自己的底线,那样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人心贪婪,郁诚提出的要求,会一次比一次过分,直到把她的底线彻底粉碎。

那个时候,她对贺砚的深爱,就会像一个笑话。

可是,她要怎么办,才能破开这一局呢?

人是没有办法和一个疯子讲道理的,让一个疯子妥协,除非……她比他还疯。

“或者,我可以向你借一个拥抱吗?”郁诚看着她,叹了口气,他还是舍不得逼她太紧。

反正,他还有很长的时间。

“如果我还是说不呢?”云书宁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餐具,心里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郁诚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是又喝了一口手中的红酒。

“书书,你不用担心,医院离这里很近,就算我把它们全部喝光,也不会出事。”他轻声开口,只是他也说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怎么想。

他真的希望云书宁能够走上前来抱抱他吗?

可是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他心中反而感到有些怪异。

“这样啊。”云书宁眨了眨眼睛,对他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意,转瞬即逝,美的惊人。

“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她的声音轻的像是叹息,“其实死亡对我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

郁诚还来不及思考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见到她拿起餐桌上摆放的那一把刀,刀口并不是很锋利,可是只要手够狠,够快,它也足够给人带来伤害。

她拿着刀,冲着他缓缓眨了眨眼睛,声音听不出一点紧张和惶恐,反倒带着俏皮:“也不知道这把刀消没消毒?”

郁诚觉得时间在这一瞬间,好像被放慢了,他能够清楚地看到云书宁漫不经心地把这把刀放在了左手手腕上,然后笑着看向他,眼中是和他相似的疯狂。

他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他们两个,其实是同类。都同样的疯狂,都对自己同样的心狠。

林晚最近这一段时间,一直关注着郁诚的行程,看到这一天他订到这里的位置后,她就意识到,他开始行动了。

郁诚的疯狂她深有体会,也不觉得云书宁能够拒绝这样疯狂的他。

所以,她才会在今天,叫贺辰和她一起来到这里吃饭。

本来,她只是想让他看到一些能够让他动摇对云书宁喜欢的情景而已,可是没有想到,刚走到包厢的门口,他们就看到了一片刺目的红色。

包厢的门半开着,他们背对着包厢里的人,看不到他们的神情,但是可以看到凝结在地上的那一片血色。

“云书宁!”郁诚和贺辰两个人同时开口,声音里有恐慌,有焦急,还有……心疼。

云书宁感受着手腕传来的疼痛,勉强忍住了想要龇牙咧嘴的冲动:玛德,真的是太疼了。

要是刀锋利还好,这把刀有点钝,为了一次成功,她用的力气就有点大。

看到手腕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晕血。

在晕倒的前一秒,她声音虚弱地开口:“为什么非要来这个包厢啊,换一个不好吗?”

这明明是贺砚最喜欢的包厢啊。

说完后,她便没有了意识。

她不知道,就是这句话,让郁诚冲过来的脚步停顿了一瞬,所以输给了从门外冲进来的贺辰。

贺辰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就抱起了快要摔倒的人,紧急把她送往医院。

郁诚听着外面传来的尖叫声,着急的叫喊声,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了一种感觉: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云书宁,他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

这个时候,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他爱云书宁,爱这样深切的爱着贺砚的云书宁,爱这样疯狂的云书宁。

瑞茗轩的位置身处闹市,一旦发生什么事情,会特别容易被传播。

果然,在云书宁被送到医院不久后,就有一些模棱两可的消息被发送到了网上。

“为情所困,一女子为爱自杀,到底是什么让她这样绝望。”

“瑞茗轩里的爱恨情仇,女子到底为什么会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

这些消息鱼龙混杂,谁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但是这些报道上都陪着一些照片,有一些书砚的死忠粉不小心点了进去,看到图片上那个血迹斑斑的人影后,他们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个为爱自杀的人,是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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