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清久违地回到了他以前经常居住的那个别墅,明明只是半个月的时间没有来这里而已,他看着这里的摆件,忽然觉得很陌生。
这间别墅,看起来太过空旷,好像一出声,就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回声。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与生俱来的孤寂,可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他现在住的那栋公寓。
虽然看起来很小,但总会让人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温馨。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才刚刚记事的那个时候一样。
他的父母是豪门里普通的商业联姻,因为两个家族的利益牵扯,把他们两个人绑在了一起。
其实按理说,即使是商业联姻,为了两个家族的和睦和发展,他们就算不是对方的真爱,也会相敬如宾,不会落人口舌。
苏牧清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眼中满是嘲讽。
本来是这样的,在爷爷过世之前。
在他三岁的时候,苏家的掌权人,也就是他的爷爷,过世了,他的父亲掌权。
他的父母一下子原形毕露,把自己藏的很久的真爱以及和真爱的孩子推到人前。
而他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在三岁的时候已经有了两个六七岁的兄长。
他的父亲苏明政,在他还没有从爷爷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的时候,领着两个私生子,来到他的面前,让他叫他们哥哥。
而他的母亲带着一个落魄的画家来到他的面前,让他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她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他们两个人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家,那个硕大的别墅里,只剩下了他和几个保姆。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没有大人的家里的保姆有多容易被收买,可是没有人在乎。
他就那样有一顿没一顿,在保姆的谩骂与指责下,生活了四年,在他七岁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边的小情人看不下去了,□□了他。
谁叫他即使不被宠爱,也依然是苏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呢。
想到这里,苏牧清缓缓倚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痛苦微微颤抖。
那个时候,他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从绑匪手里逃出来的,就连他也已经忘了,只是每次晚上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梦到那个时候的绝望和悲戚。
当他被警察送回家里时,看着脸上连着急都不愿意伪装的父母,默默地隐下了眼中的仇恨。
他孺慕地看着他们两个,眼中带着惊喜,带着期待,还带着一丝微弱的自卑:“爸爸妈妈,我真的很乖,你们可以经常来看我吗?”
在医院里住了几天的院后,他用伪装引起了父母的愧疚,然后一点一点的把自己装出一副无害的样子。
远离苏氏的公司、和他那些兄弟们兄友弟恭,对父母也是尊敬亲昵,慢慢的,他终于让自己身边变得足够安全。
只不过他的好父亲后来又跑出了更多的真爱,至于那第一个真爱,谁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没有容人之量,去伤害那个时候父亲最宠爱的小公主呢。
这么两败俱伤的事情,真的是太可惜了。
反正,不管怎么看,这些都与他无关啊。
苏氏虽然现在还不属于他,可是最后只能是他的。
为了韬光养晦,他早在大学的时候,就偷偷地成立了清源科技公司,主攻游戏方面,现在公司手下已经有不少流行的游戏。
路要一步一步慢慢走,有些东西,该是他的,就永远也跑不了。
正在他出神地想着该送什么礼物给他那个父亲现在最宠爱的私生子时,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在这个偌大的客厅里回响。
“boss,公司里现在出了一点问题。”徐正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更加急促,“公司的核心员工忽然提出辞职,公司的后台也受到了攻击……”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苏牧清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现在先把员工稳住,让技术人员盯着后台,我马上就到。”
对于郁氏、对于郁诚的办公室而言,郁诚这个人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稀客。
他来这里的时间,恐怕连偶尔来这里汇报工作的部门经理都短。
所以,当明秘书拿着手中的文件来到办公室时,看着那个老老实实坐在办公桌前的人,一句话愣是没有忍住:
“真是稀客啊!”
对上郁诚凌厉的眼神,他赶紧开口:“我是说,您的身体好点了吗,现在来公司不会累到吧?”
他大概也能猜到他今天为什么会来公司。
昨天他刚把针对清源科技的吩咐发下去,现在郁总应该是来验收成果的吧?
“办的怎么样了?”郁诚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直截了当地开口。
明秘书想了想当时他对他的嘱咐,好像是让他把清源给毁了,最好让苏牧清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实话,他能在郁诚身边待这么久,还没有被辞退,就是因为他能很好的揣摩郁诚的心思。
郁诚是很疯,但是他要是真的疯的不可救药,郁氏早就被人吞并了。
他在他身边待了三个月的时候,就凭借他秘书的直觉,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特点。
就是无论何时何地,他总会有一种莫名的自尊心。
比如说王氏惹到他,他会阴森森地说要把王氏弄破产,但是他要是真的按照他的说法这么干了,明天他就能被辞退。
郁氏也经不住这样创造敌人。
所以,当他揣摩了一下郁诚的心思后,直接抢了王氏两个重要的单子。
果然,等他汇报上去的时候,虽然郁诚嘴上说着便宜王氏了,但是他当月的奖金多发了一倍。
所以,这一次,他面对郁诚的吩咐,也是这样做的。
他有条理地把昨天做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当然技巧也很重要,比如说,他会用更多的篇幅去形容苏牧清有多速度的赶到了公司,又比如说清源公司一整个夜都灯火通明。
听到他的话,郁诚眉宇间的戾气慢慢平复,听到他汇报完后,他慢条斯理地加上了一句:“我听说苏牧清每天晚上的睡眠不好。”
这是苏牧清主动透露出来的弱点,这种弱点无关紧要,但是会让他那对不在意他的父母更加愧疚,也会让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更加放心。
“听说是这样的。”明秘书知道苏牧清搬到云书宁隔壁后,稍微一查,一联系,就能知道为什么苏牧清会对云小姐另眼相待。
一个失眠的人遇到了一个能让他安稳入睡的声音,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
他知道的,郁诚自然也知道,他轻飘飘地开口:“晚上彻夜难眠真的是太难受了。”
他恶劣地看了一眼办公桌上摆放的那一摞厚厚的文件,语气温柔:“既然如此的话,我们就做点好人好事,让他晚上忙起来。”
“这样,就不会觉得黑夜太漫长了。”
明秘书心有余悸地看了他一眼:真的是太狠了,苏牧清好不容易能够听着云小姐的声音睡个安稳觉,结果他们总裁一句话,他又要过和以前一样失眠的日子。
对于一件东西,如果从来没有得到,失去的时候也不会有多少感觉;可是要是失去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那滋味可太难受了。
“好的,我这就吩咐相关部门动作起来。”明秘书站直身体,应答道。
其实如果苏牧清代表的是苏氏,那他肯定不会这么做,或者说不会做的这么明显,可是现在的苏牧清对于苏氏而言,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所以,他才会应答的这样痛快。
“郁总,那这些文件……”谈论完了该谈的事情,他是不是也该处理公司事务了?
郁诚看了一眼那厚厚的一摞文件,眼中没有什么起伏波动,“把这些东西让秘书处给我总结好,我最多只处理一厘米厚度的文件。”
至于怎么将这些快到半米高的文件压缩到一厘米,那就与他无关了。
“……好。”明秘书攥紧了拳头,隐忍地应答。
……
最近的几天,云书宁过得格外轻松闲适。
她每天直播之余,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买猫咪用品,什么猫粮、猫罐头、猫零食;什么猫砂、猫窝、猫玩具,她像是一个暴发户一样,看到了什么都想买。
最令她开心的是,不知道苏牧清是不是突然有事,她最近不管出门多少次,也不会被他‘偶遇’。
没了隔壁那个变态,她的心情指数直线上升。
所以,这几天里她每天都要往宠物医院里跑一次。
还花了大价钱把小白从普通病房(猫笼)换到了一个豪华病房(豪华猫笼),她好像把所有对小黑的亏欠都转移到了小白身上,拼了命的想要让它生活的快乐安逸。
到了今天,医生说小白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听到医生的话后,她虽然表情仍然是那幅冷淡漠然的样子,但是周围的气息却变得温柔。
她小心地用猫包把小白带回了家。
小白是一只颜值很高的猫,它和普通的橘猫有点不一样,它身上的颜色不是普遍的黄色,而是更贴近于金色。
在阳光下看起来像是一只金灿灿的小狮子。
医生说小白大概五个月大,之所以看起来才三个月左右,是因为它流浪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身体营养不良,只要后期有充足的食物,它就会慢慢地恢复到正常的体重。
她回到公寓,打开了猫包。
小白在里面探头探脑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看到那个具有熟悉气息的人后,它试探性地往外走了一步。
然后又紧张地缩了回去。
云书宁查过相关的资料,知道小猫来到陌生的地方后,会非常警惕,这个时候让它自己熟悉环境就好,不要强制性地把它抱到怀里逗弄它,这样会让它更加害怕。
她转头走进了厨房,把早就买好的宠物羊奶倒到专门给它买的猫碗里。
刚倒了一半,她就感觉自己的腿被一个温暖的东西使劲地蹭着。
“小白。”她无奈地蹲下身子,伸手小心地摸了摸它现在依然算不上光滑的毛发,“你果然是个吃货。”
“喵呜~”
即使已经听到了小白的叫声很多次,但是每一次听,她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这么可爱的小猫,这么美丽的花色,这么迷人的身体,为什么它的叫声就和一个敲破了的锣一样,嘶哑中带着一丝沧桑。
小白一点也不知道它的叫声又被嫌弃了,它使劲地蹭着它现在的主人,想把自己的气息留在她的身上,让全世界的猫都知道,这个人,被它承包了。
什么羊奶不羊奶的,哪有她重要。
云书宁感受着腿边的毛茸茸,在它叫第二声前,把羊奶端了下去。
“喵呜~”小白的声音忽然加大,吓得她的手微微一抖。
看到她的动作,小白的瞳孔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不小心把手中的东西洒了。
“好了,给你给你。”她把碗放在小白固定吃饭喝水的那个地方,看着小白头也不回的冲着碗奔去。
当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时,她就没有必要伪装,所以这个时候的她,是最贴近她原本的样子。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而已,也会喜欢穿漂亮的衣服,也会喜欢吃好吃的美食,也会心情不好,只想一个人窝在一个角落。
最重要的是,她也会觉得孤独。
每次晚上直播结束,她看着这栋只有她一个人的公寓,孤单的坐在床上,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了她自己。
可是,她现在在这个世界,有了羁绊。
她会好好地和小白一起生活。
小白好像感受到了她的悲伤,放下了喝了一半的羊奶,扯着嗓子喵呜喵呜地走到她脚边,使劲地蹭着她,好像在说:铲屎官,你不要伤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云书宁看着被她蹭了一裤腿的羊奶,欲哭无泪,什么悲伤怀念都被她抛到了一边。
她蹲下身子,小心地用食指戳了戳它脑门:“你一定要好好的呀。”
“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大。”
收养一只流浪猫,听起来好像很简单。
准备好猫粮、猫玩具、猫砂盆,基本上已经差不多了,说省钱其实也很省钱。
云书宁虽然已经做好了和小白磨合的准备,但是她没有想到小白虽然看起来很听话,可是它听话的外表下,住着一个不羁的灵魂。
每次她关灯的时候,小白总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客厅猫窝里,对着她喵一声就把头缩了回去。
第一天她看到它这个样子,觉得很感动,也有些心酸。
她觉得小白好像在这个家里小心翼翼地,生怕做错了什么就会被赶出去。
她在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明天要不要多给它一点零食安抚一下它,她不想让它在这里过得太过拘束。
然后半夜两点,她就听到了小白在外面跑酷的声音。
“啪――”这应该是一个盒子被它撞掉了。
“唰――”这是撕卫生纸的声音。
“哗――”真不愧是中华田园猫,这么聪明,不用教就会自己开水龙头了。
她睁开眼睛,一脸绝望地走出了房门,就对上了一双在黑夜里发着幽光的瞳孔。
云书宁一脸面无表情:“小白,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她走到因为用水龙头喝水,所以把头上的毛发都弄湿了的小白身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让自己不要吓到它。
“你是太无聊了吗?”她拿出被它拆的差不多的抽纸盒,从里面抽了几张纸,擦了擦它头上的水痕。
在半夜两点,她独自一人收拾完了被它弄得一塌糊涂的客厅,然后强打起精神陪它玩了半个多小时的逗猫棒,看到它累的闭上了眼睛,她终于放下手中的东西,回到了卧室,表演了一个秒睡。
第二天早上她直播的时候,身上都萦绕着淡淡的无奈。
第二天,她充分吸取了第一天的教训,白天一有时间就会用逗猫棒逗小白,还从网上买了一些自动逗猫的玩具,想要充分发泄一下它多余的精力。
这些事情也让她自己一点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
但神奇的是,小白的精力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即使在白天她已经自认为充分地分散了它的精力,可是一到晚上两点,它又开始了和昨天一样的流程。
这一次更加变本加厉,仿佛是在喊她一样,一边跑酷,一边扯着嗓子喵喵叫。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她的粉丝们失眠时的痛苦。
她一脸绝望地下床,因为没有注意,还被鞋子绊了一跤,手腕狠狠地磕到了床头柜上,疼得她生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走到了客厅,就看到在客厅里撒欢的小白。
小白注意到了她的身影,四条不算太长的小短腿飞快的倒腾,几秒的时间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喵呜~”小白好像看出了她眼角哭过的痕迹,一下子变得温顺可爱,使劲用头蹭着她的腿,高高扬起的尾巴不住地往她腿上缠绕。
云书宁觉得在这一瞬间,她因为被吵醒而积攒的怒气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宠物,真的是一个会让你很无奈,但是又在不经意间治愈你的存在。
她伸出手使劲撸了撸它的猫头,好像在为自己出气。
不过小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它被撸得舒服地躺了下去,露出了已经有点胖乎乎的小肚子。
这下子,云书宁真的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她低下头,蹭了蹭它的额头,然后老老实实地拿出逗猫棒。
在小白来这里之前,她虽然会伤害自己的身体用来维持人设,但是大都是饿一饿自己,或者是吃一些一点也不好吃的食物。
不管她怎么虐待自己,睡眠都十分充足,有的时候她都觉得充足过了头。
可是,小白来到家的三天里,她每天晚上都会被它吵醒,她试过很多种办法,比如说把小白关在笼子里,但是它会叫的很凄惨,也很……难听,到最后她会忍不住把它放出来。
她试过一直陪它玩逗猫棒,接过小白玩累了后,不管她怎么动逗猫棒,它都像一个和尚一样无欲无求,任由她把逗猫棒玩出了花,它也绝不多看一眼。
在这三天里,她的精气神被小白快速损耗,幸好因为她足够天生丽质,所以脸上的皮肤还好,也没有黑眼圈。
可是她的身体任谁一看都能看出她的疲惫。
在直播的时候,她还要拼命地忍住自己的心情,让自己看起来和其他时候一样。
这样三天下来,她甚至觉得自己比前一阵子故意糟蹋自己看起来还要病态。
“小白,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很多钱。”她看着懒洋洋地沐浴在阳光里睡觉的小白,一脸木然。
这还只是三天而已,要是再多几天,她真的能受得了吗?
不过白天的小白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天使,乖乖巧巧,不管你怎么欺负它,它都会包容的看着你。
只要你一靠近,它就呼噜呼噜个不停,让她根本不舍得惩罚它。
云书宁看着它惬意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恶劣地走上前去,使劲揉了揉它的身体。
小白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露出了一双琉璃一样清澈,还带着些许懵懂的眼睛。
它感受着她的动作,翻了个身,露出了柔软的肚皮,粉粉嫩嫩的四个肉垫齐刷刷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是一个全身心信任她才会做出来的动作。
“真是败给你了。”云书宁对着它笑得温柔,她没有发现,在这几天里,她思考曾经、挣扎以后应该怎么做才好的时间越来越少。
小白就像是一剂带着一点副作用的良药,让她在疲惫的同时,心灵上却得以栖息。
“好了,姐姐今天不能陪你一起玩了。”云书宁站起身,看了一眼时间,“今天你自己在家里吧,粮食我都给你放好了,还有水,不要再打开水龙头了……”
说到这里,她回头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算了,我还是先把门锁上吧。”
“你记得不要一下子吃太多的猫粮,不要太想我……”
她对着小白絮絮叨叨地开口,好像要一口气把这段时间少说的话都补回来一样。
到了最后,她恋恋不舍地看了它一眼,转头走到了玄关换上了衣服。
小白好像发现了她要走,一下子就窜到了她的身前,躺在她的鞋子上,压着她不让她走。
云书宁叹了一口气,把它抱了下去,接着它就又像一滩水一样趴了回去。
她挑了挑眉,从零食柜子里拿出几块冻干,放到了它的猫粮盆里。
果然,小白头也不回地跑了过去,一边吃一边打呼噜。
真不愧是大橘啊。
她在开门之前,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面无表情,身上带着熟悉的孤寂和平静。
有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可以通过演技表现出来,但是‘精气神’只有身体受到伤害后,才会表现的更加明显。
所以有一些体验派的演员才会在演一些比较极端的角色前率先体验一下,比如说要演一个饿了很多天的饥民,演员会试着绝食一段时间,然后把当时的精气神和对食物的渴望带入到戏剧表演中。
但是这样的体验太过伤人,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角色,很少会有演员这样做。
现在的云书宁身上,就自带着一股被磨灭了精气神的感觉,再加上她也没有想要控制这种状态的意思,所以现在的她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不只是以前那样身体上的虚弱,还带着一股精神上的虚弱。
对她这种每天都保持充足睡眠的人来说,三天的失眠对她带来的打击是巨大的。
她不知道,她现在这种状态,会带给别人多大的冲击。
就像是现在。
“书……书。”忙得好几天没有睡个好觉的苏牧清好不容易省出一点时间来,想要以看小白的名义,和云书宁联系一下感情。
他总觉得,如果他太长时间不出现在她的面前的话,她可能都会忘了他长什么样子。
可是,他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放低:“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啊。”云书宁这一次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是在这里蓄意等待还是真的只是巧遇,她平静地回复道。
“可是你现在看起来……”
“可能是因为我昨天没睡好吧。”
天知道她说的真的是实话。
不过,有些时候,最不能让人相信的,就是实话。
苏牧清看着她对自己身体健康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身上的气息变得凝重,他有好多劝诫的、养生的话想要告诉她。
可是想到两个人现在可以称之为陌生的关系,他把这下话都咽了下去。
“我是来看小白的。”他重新扬起笑脸,探头看了一下她门口的方向,“这两天我太忙了,都没有时间来看它,它该不会把我忘了吧?”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些私事。”云书宁忽然庆幸起了每周这件她必须要做的事情,不然要是和苏牧清同处一室的话,她觉得真是太恐怖了。
苏牧清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末,因为这一阵子他一直忙的昏天黑地,都忘记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说郁诚怎么会这么好心,忽然在这一天放弃了针对清源。
“那我就不打扰了。”苏牧清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出了道路,他知道,就算今天下刀子,也不能拦住她的脚步。
“谢谢。”云书宁对着他点了点头,轻飘飘地走了过去。
苏牧清看着她的背影,在一瞬间,想了很多,到最后,他的嘴角凝聚出了一个无奈的弧度。
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真的能够实话,这段剧情虽然很虐,但是在原著里却是一个很凄美的场景,美大于伤。
作者花大篇幅描写了当时的景色,描写了军队的悲壮和气势。
作者没有多写圣女和颜清之心中的想法,这两个人在原著里,根本就没有见面,圣女站在城墙上,看着意气风发的风流少将,自顾自的说出了那句话。
所以,粉丝们听着这一集,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就感觉自己受到了暴击。
圣女的粉丝们为这一幕做过很多次阅读理解,圣女这个时候应该是怎么样的神情,她的声音应该是怎样的等等。
可是,有的时候一千一万个字,也比不上一句说出来的话。
所有人听到圣女说的那句“我等你回来”时,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那个时候的她,亲眼看着所爱的人去赴死,可是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做不到。
她明明可以预见天下事,却不能改变分毫,只能带着心中早已知晓的结局,一步一步目送他走远。
圣女也是人,她也会痛,也会受伤,也会……爱。
只不过因为她是圣女,所以她只能把这些感情压到心底,深深埋藏。
这一时刻的弹幕里,无数人为圣女破防。
“呜呜呜呜,我的圣女。”
“我怎么忘了,在一开始,圣女她还是启灵的时候,是那么爱笑,那么亲切,是那么……爱他。”
“我真的不行了,我家里的纸巾已经被我擦脸擦光了,可是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救命啊,孩子哭得上不来气了,我的圣女啊。”
“一想到圣女最后和这个腐朽的王朝死在了一起,我就更难受了,玛德,启朝不配!”
“这个配音演员真的是绝了,她怎么能把这个角色把握的这么好,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当时的圣女。”
“圣女只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掩盖在了平静的表情下,可是她永远都是她啊。”
《启明朝歌》的宣传人员看到了和他们预计的差不多的评论,赶紧把早就和营销号准备好的热搜放了上去。
“圣女:我等你回来。”
听完这一集的粉丝们正愁无处分享,看到这个热搜后,纷纷上前去自发安利:
“你们一定要听一听这段音频,真的绝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来听一听圣女和将军的绝美爱情吧。”
“相信我,我今天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点进了这个热搜,听完了这段音频。”
“如果说有一种爱情,它不能宣之于口,它甚至不能存在,那它就会真的随之消失吗,还是会随着时间慢慢积累,变得更加深刻?”
“已经听完了,现在正在满屋子找纸巾,呜呜呜呜,我的圣女。”
在一系列讨论圣女角色,讨论圣女当时在想什么的人中,也有一部分人提起了这次的配音演员书砚。
“我的天,这个人简直是一个怪物,在她给圣女配音之前,我从来没有想到,圣女原来是这样的。”
“我觉得今年配音界的金优声评奖时,一定会有书砚的一席之地。”
“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这是配音界又出了一个天才少女吗?”
“你们真的觉得这段话都是技巧吗?不知道为什么,听这句话时,我总有一种感觉,好像这种情感,是真的存在一样。”
“终于有和我一个想法的了,在这段声音里,我没怎么听出太多的技巧,好像是演员凭借着自己的情感发声,根本不可复制。”
“应该不会吧,都这个时代了,怎么会有圣女和颜清之这么深刻的爱情,应该是配音演员把自己带入到了角色中吧。”
“可是我作为一个专业的配音演员,我能听出书砚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多的技巧,与其说她是在演圣女,不如说她只是把自己贴合圣女角色的那一部分放到最大。”
“这样的新手配音演员,真的能够在一句话里把这些情感都体现出来吗?”
贺辰的公司里,王助理正忙里偷闲的从热搜上听完了这段音频。
听完后,他就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但是因为他是一个男人,心思没有女生那么细腻,所以他稍作调整就稳住了面部表情。
他作为云书宁的粉丝,知道这是她为圣女配的音,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被感动。
但是他打开评论往下翻的时候,那些关于书砚为什么会把这句话配的这么好的揣测,他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滚。
她是真的有一个深爱的爱人,她也是真的永远都等不到他了。
想到这里,他一个男人,忽然想要不顾一切地为这个不能哭的人哭一场。
云小姐,她真的是太难了,怎么会这么难啊。
“王助理?”敲门声伴着叫他的声音一同响起。
王助理迅速地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带上眼睛遮住了发红的眼眶。
“有什么事情吗?”他低着头假装整理文件。
“哦,这是财务部送过来的预算,需要贺总签字。”
“你放到这里吧,一会我给贺总送过去。”他头也不抬地开口。
“好的。”
等到关门声响起,他才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然后拿起需要贺辰处理的文件,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贺总,这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王助理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后,公事公办地开口。
听到他的声音,贺辰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担忧:“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他是一个很好的上司,不任性,能够听取下属的意见,即使周末加班,他也会和员工们一起,就像今天一样。
最重要的是,他会在意员工的情绪,及时的给予安抚。
“没什么。”王助理感动的眼眶又泛起了红意。
他知道最近贺总在有意无意地忽略云小姐的事情,所以不打算把他伤心的原因说出口。
“我以为我们出了上下级以外的关系外,还是朋友。”贺辰看着他,眸色中满是认真。
他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善意,只是多问一句而已,能做到最好,为什么不做呢?
“是云书宁小姐。”
“她怎么了?”贺辰的疑问脱口而出。王助理听出了他语气中隐隐的焦急。
自从贺辰意识到对云书宁的关注有些过度后,他就强制性地要求自己减少提起和想起她的次数。
如果有剩余的时间,他就去陪林晚,和她在一起时,他就很少想起她了。
成为习惯后,他只有偶尔才会想起这个名字。
“云小姐,应该还好。”王助理看了他一眼,最后轻声开口,“我一会把云小姐的配音音频发给您。”
“嗯。”贺辰对着他点了点头,声音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等到他处理完手边事务的时候,他看着手机上王助理发过来的链接,沉默了些许,最后放下了手机。
他不该对小叔的女朋友这么关注。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拿起手机,点开了播放键。
他只是听一听而已,应该算不了什么。
时间好像过的很快,又好像变得格外漫长,等到听完这段音频后,贺辰忽然有了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痛苦和绝望吗?
为了让身边的人放心,强装出一副自己很好的样子,可是私下里,心脏已经千疮百孔,好像一碰就能碎掉。
今天是周末,是她……去别墅的日子。
想到这里,他蓦的站起身,拿上了外套,对着秘书处下达命令:“今天下午我有事,把所有的应酬都推到明天。”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出现在了贺砚别墅的门口。
他清楚的知道,他不该来的,可是他还是来了。
“贺少爷,您怎么来了?”李淑华一脸诧异地迎了上去,“需要我帮您准备午饭吗?”
“她在哪儿?”贺辰看着她,认真地问道。
“谁?云小姐吗?”李淑华有些茫然地回道,“她还是在……”
贺辰没等她说完,就看向了卧室的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他今天来,只是为了确认她的安全和健康。
对,就是这样。
他看着虚掩的门,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了门。
房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房间里的窗帘紧紧地拉着,屋里一片黑暗。
坐在屋子里的人好像一点也没有听见,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贺辰看着坐在床边的她,只觉得那里坐的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一个木偶,身上充满了空洞,连一直以来的悲伤都变得浅淡。
她坐在那里,好像已经和黑暗融为了一体,随时可能投向死亡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