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还挺急迫的想要了解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番话倒提醒了她——从她在这里醒来一直到她拆开眼睛上的纱布,和她有过亲密接触的人就只有格列夫人。
药是格列夫人上的,纱布和眼罩也是格列夫人为她配的。
她早就知道她的左眼是有问题的,这是不是可以说这只眼睛就是被她安进自己眼眶的呢?
虽然这个时代不像是能进行这种精密手术的样子,但连梦魇这种怪物都见过了,冷晴也不敢说这不会发生。
“那个……夫人。”
院子里,她在后面凝视着格列夫人的背影。
“什么。”
“我的眼睛是你……”
“不是我,你被我挖出来的时候左眼在不断往外渗血,我只是给它做了一些正常人都会做的措施。”
“那是……”
“也不是格里曼医生。我并没有让格里曼医生触碰你的眼罩,他和其他人至今仍以为你是半个瞎子。”
好吧。
冷晴闭嘴。
但是她想不通这只眼睛是如何从匣子里进入自己的眼眶的。
就算它是活的,会自己钻进去,但我原来的眼睛呢?
被挤掉了?
总不会掉在当时装我的棺材里了吧?
胡思乱想……但冷晴并不过分惊慌。
她不久前体会过更大的惊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管这只眼睛藏着什么秘密,它现在是受她操控的。
它的神经血管以及一切是和她的身体、大脑连接在一起的,她可以控制它上下左右来回转向,也可以单独通过这只眼睛去看外界的一切。
不过说到看……
冷晴偷偷掀起眼罩,闭上右眼,单独用左眼看街上的灯光。
一切的风景确实变得模糊了不少。
视力应该是有所降低。
一只躺在盒子里不知道多久的破烂眼睛取代了我的左眼,在之前可能极其漫长的时光中它变成了一只近视眼——这似乎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冷晴用黑色幽默编排这东西的时候,随着铁栅栏门开启的声音,她看到外面站着一个晃动的人影。
“夫人!”那是个穿深灰色警官制服的人,很年轻,小跑上来帮格列夫人将门拉开。
“这一位是……噢!想必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希茨菲尔了!”
年轻的警官对冷晴点点,然后就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再度看向格列夫人。
少女的长相很出众,即使戴着眼罩也没有损毁那份美好多少,反而为她增添了一分清冷,让人情不自禁的想怜惜她。
如果是平常他肯定会对冷晴多看几眼,但现在不是一般的时间,“养眼”远不如“实用”重要。
“这是麦克。”夫人简单对冷晴介绍。一行人没有再多说话,迅速赶赴老维尔家。
格列家和老维尔家是邻居,这一路耗费的时间并不比冷晴从院子里走到大门口更久。她默默跟在麦克和格列夫人身后观察周边环境,看到街上的牌楼零零散散的都亮起了灯光,街道上出现了一些穿着各异、面容憔悴的人,正三五成群的汇聚在一起,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老维尔家围拢的人群规模比这更多,十多个人堵在院子门口,多是平民打扮,十多个人将一楼的大厅占满,全是警员。
冷晴进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一个背脊宽阔的男人从地上站起来,从前面露出的一截脚尖和地毯上蔓延开的一滩暗红痕迹判断,那十有扒九是一具尸体。
“晚上好,夫人。”
那人转过身来对她们问好。
“你做的不错,麦克,速度比我想象中快……更好的是夫人和这位小姐都没有出事,那么基本可以确定只有这一户受害者了。”
他一定就是麦克口中的兰德警长了,冷晴想到。
此人和麦克一样同样穿着深灰色的警服,头上戴着大盖帽。但他胸前还额外佩戴着一枚黄铜质感的盾形徽章,因为房间里较暗以及他身体总是晃动的原因,暂时看不起徽章铭刻的具体图案。
这些人好像都很尊敬夫人的样子。
左右看了看,冷晴注意到房间里站着的一队警察,包括戴徽章的这位都对夫人相当尊敬。
她看不太懂……如果说殡葬师因为要送死者最后一程的原因平时被大家尊敬还可以理解,但这可是一起牵扯到邪祟诡异的凶案!
能让一群代表官方力量的警察在事情发生后第一时间请过来帮忙,她越发感觉格列夫人绝不仅仅是个殡葬师了。
“让我不太理解的是您把希茨菲尔小姐也带过来了。”
兰德警长抬起帽檐,方便他更清晰的将冷晴的形象记忆下来。
“是……因为害怕留她一个人在家里遭遇意外吗?”
“一方面是。”夫人还是用那副平淡的语气在说话,“另一方面,她已经遭遇过了。”
冷晴感觉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冷了。
“那是一只幼魇,大约450磅重,它挤过窗户的铁栅栏悄悄潜入屋内,被她用一把装着银弹的普朗式解决掉了。”
“……”冷晴几乎可以用发丝感应那些警员震惊的目光。
“噢!”
短暂的寂静之后,兰德警长夸张的大叫一声。
“是这样!……唔,那确实。她有站在这里的资格。”
“尸体还在么?”
他跟着确认。
“就在二楼的卧房里,等这边的事情初步结束后我会带你去看。”
顿时,冷晴感觉到所有人对自己的感官瞬间变了。
如果说之前投注来的视线里含有不菲的“质疑”、“好奇”,那么现在,大多数视线给她的感觉就是“尊敬”和“认可”。
就类似他们对格列夫人的那种尊敬。
似乎还含有一种“格列夫人果然没选错人”的意味。
什么鬼?
她有些迷惑。
她曾以为殡葬学徒只需要学点殡葬相关的知识就可以了。
难不成她还得学如何和那些怪物战斗?
“你请我过来还是希望我像之前一样协助你吗。”
格列夫人开始和兰德警长交谈。
“是的,毕竟针对这些东西,您是我们为数不多能找到的专家。”
“太夸张了,我只是因为职业原因和邪祟有更多的接触,如果是我没遇到过的情况,我恐怕也帮不上忙。”
“没问题的……没问题的——真那样事情肯定也不是我们有资格处理的了,实际上我已经联系了维恩港,希望他们可以派专员过来……”
兰德警长摘掉帽子抹了把汗,用极其小声的音量继续道:“毕竟这已经是第三起了……”
格列夫人伸手示意他让开,站在他原来的位置半蹲下去,仔细打量着地上的尸体。
冷晴上前几步站在她旁边,她不好意思也蹲下去,但这个距离也差不多够了。
她开始跟着观察尸体。
说实话,它很凄惨。
死者穿着一件暗褐色睡袍,睡袍之下不着寸缕。皮肤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淤青、鞭痕和碰撞伤口,即使是像冷晴这样对刑侦知识一窍不通的人也能看出来,他生前一定经受过长久的虐待。
但真正致命的却还不是这些小伤,而是横贯交错在其胸腹位置的十几道深邃的刀痕。
她看向尸体的脸,那是一张极其苍老的男人面庞。
结合“老维尔家”的称呼,死者应该就是房子的主人,也就是她曾在夫人口中听说过的,那位喜欢抽烟,儿子都去参加黑帮的孤寡老人。
格列夫人似乎已经检查完了。她站起来,看向兰德警长。
“看上去只是一桩普通的凶杀案。”
对方知道她的意思,立刻说道。
“但是出事的时候房门是紧锁住的,我们在破开大门前尝试了每一扇门每一扇窗户,确定常人不可能潜入进来。如果他是之前就在房子里的,也不可能在杀完人之后离开房子。”
“会不会是有地下通道。”冷晴忍不住开口,“或者某种隐藏在墙壁地板缝隙中的密室之类的,说不定凶手还藏在这里没有离开?”
这也是很多侦探小说中用烂的桥段了,眼界不一样,她的思维要活络的多。
“确实有这种可能。”
兰德警长一愣,立刻叫来几个警员吩咐一番。
顿时一群人又再次活动起来,开始在整个房子里翻箱倒柜,查找那些隐藏的缝隙。
我就是提个建议而已……
冷晴心里有些发慌。
她还不太适应这种自己说一句话就有一大群人为她奔走的情况。
更让她感觉不安的是,她隐约还产生了一丝o感。
“应该不是。”
格列夫人的声音轻巧飘来。
冷晴和兰德警长转头看她,看到她又蹲下身子,手指在尸体表面那些淤青痕迹上来回抚摸,像在确认着什么。
“这个积累的淤青伤痕……想要变成这个样子,那肯定得是长期的,至少超过一星期的虐待才能造成。”
她将尸体的脸部掰过来,露出其颧骨位置的肿胀痕迹。
“非常明显的颜色。”兰德警长点头,“如果真的持续了一星期,在白天期间不可能没人发现异样……您是这个意思?”
格列夫人轻轻点头。
“找人问一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