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壑难填啊。”

看着眼前的一大堆箱子,朱由校感叹出声道。

“陛下圣明。”

听到皇帝的话,一群站在皇帝身后的大臣纷纷开口奉承道。

“孔府贪欲不止,山东百姓难安。”

“如今,孔府已去,山东的百姓也能喘口气了。”

“这口气若是能喘的上来,朕悬着的心尚能松一分。”

听到一群人的话,朱由校摇了摇头,将一本记录着田亩总册的帐本递给袁世振道。

“但朕就担心,有人故意不让百姓喘这口气。”

说着,朱由校向对方问道。

“这些田亩该如何处理,户部有主意吗?”

“回陛下,有人提议将这些田亩悉数扑买,以补国用,但被臣否决了。”

闻言,袁世振表情严肃道。

“臣想要将这些田亩收为皇田,交由各付府县代管。”

“划归皇庄,朕要那么多的皇庄做什么,还不如要些其他的东西。”

转头看了眼袁世振,朱由校有些好笑道。

这厮,想拿自己当枪使。

“朕可是听说,这次查抄孔府,光金银之物,就抄出了两百多万两,正在押送的途中。”

暗中派去的锦衣卫可是已经给他这个皇帝汇报了,光是拉银子的大船,在运河上就有五十多艘正在北上。

“启奏陛下,这些田亩若是放在市场上扑买,最终还是会落入那些个士绅大户手中,他们肯定还是会故态复萌,苛待小民,百姓的那口气还是喘不上来。”

“而且,这其中还有很多田亩都是投献田,是有主的,若是给卖了,恐怕会惹出乱子来。”

见到皇帝笑着说这事,袁世振就明白可以谈,当即到。

“常言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陛下若是要了金银,也只能图一时之快,但若是将这些田亩划为皇庄,交由各州县代管,一则可增国税,二来宫里每年的金花银也能多些。”

“滑头,不说实话。”

手中的扇子指了指袁世振,朱由校啪的一声,展开扇子扇了两下道。

“准了,朕要田亩,三成充入内帑,七成归国帑。”

“臣谢陛下天恩。”

看到皇帝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但最终却还是同意了下来,袁世振长舒了一口气,躬身拜道。

“你谢朕,天下百姓谢朕,但不知道有多少大户在背后,骂朕贪得无厌呢。”

摇着头笑了两声,朱由校带着一群参观完毕了孔府查抄出的田亩契的官员离开了户部。

“人的贪欲啊,就如同这下坡路上的马车,若是向前,就会滚的越快。”

走在大街上,朱由校带着一群朝廷高官大白天的压马路。

“而欲望这辆马车与道路上的马车所不同的是,他一旦开始跑了起来,就难以停下来了。”

“最终越走越远,越滚越快。”

“到了最后,砰!的一声,撞个粉身碎骨!”

说着,朱由校还挥动了一下拿着扇子的手。

“衍圣公,朝廷何其厚遇,孔家又是何其清贵,乃是朝廷教养天下仕林的榜样,但是他们呢?都做了些什么?”

大明对孔家的礼遇,已经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田亩不交税什么的都是小事儿。

他们所在地的曲阜县,县令都是孔家自己人,这都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土皇帝了。

但是孔家是怎么回报大明的。

八十余万顷田亩,依旧觉得不足。

当朱由校要推动一体纳粮之时,孔家居中联袂,一方面上万言书,组织士子罢考,给朝廷政治压力。

一方面又苛待百姓,最终造成了山东乱民,造成了朝廷民力、钱粮的浪费。

“侵吞官田、民田,乃至于军田,八十余万顷,这个数字是朕难以想象的。”

对慢自己一步的毕自严,朱由校声音中寒声道。

“他们但凡真的是孔夫子后裔,认真读过几本圣贤书,心中有那么一丢丢的礼义廉耻,会落到今天这个千人愤恨,万人唾骂的地步吗?”

听着皇帝的话,一群高官互相看了一眼后,异口同声的道。

“臣谨受教。”

“毕师也是山东人,是否去那孔府参拜过至圣先师?”

合上手中的扇子,在手中拍了拍,朱由校突然向毕自严问道。

“没有。”

闻言,毕自严摇了摇头,感叹道。

“臣昔年因忤逆先庙而罢官,那孔府那里会将臣这样一个罪臣放在眼里。”

“别说是参拜至圣先师了,就连孔府都进不去。”

说着,毕自严突然想起昔年听说的事情,摇头失笑道。

“据说,连孟圣后人,都得持弟子礼前去,才能得以祭拜至圣先师。”

“是了。”

点了点头,朱由校摇着头揶揄道。

“凤阳朱,暴发户。江西张,道士气,也就他孔家是个正经人家了。”

“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可以拜谒孔庙。”

“。。。”

听到皇帝这话,一群人高官纷纷心中骂娘。

这皇帝,孔家都让你九族发配了,你怎么还把孔家人自夸的话挂在嘴边。

“孙尚书。”

突然,朱由校转头看向礼部尚书孙如游,开口道。

“臣在。”

听到皇帝喊自己,孙如游连忙上前一步,等候皇帝吩咐。

“你代朕去一趟山东,祭拜至圣先师吧。”

“臣遵旨。”

听到皇帝的话,孙如游连忙应声。

这就是要对灭孔之事进行善后了。

“方才,毕师的话你也听到了。昔年他一个进士想要祭拜至圣先师,那孔家人都跟个宝贝疙瘩一样,不让进去。”

“你这次去山东,对孔府进行一个改建。”

“孔府上下,除了大成殿以及其他祭拜圣人之所外,其他孔府之人居住的地方,都散给百姓吧。”

“礼部再新设一个衙门,今后专管孔庙祭祀吧。”

说着,朱由校指着孙如游道。

“今后,可不能再发生有人想要祭拜至圣先师,却被阻拦在孔府大门之外的事情发生。”

“臣遵旨。”

闻言,孙如游笑呵呵的应承下来,开口到。

“孔府之事,臣往日也听说过。”

“那上个衍圣公孔尚贤藏的紧,除非是海内名望,读书人若是没有十两纹银的买路钱,连孔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臣替天下士子谢陛下许祭拜之恩。”

“免了吧。”

听着孙如游的话,孙如游的话,朱由校摆了摆手,上了等候在御街尽的马车,扬长而去。

看着皇帝浩浩荡荡离开的车队,在场的高官们动作整齐划一的从袖中拿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随着皇帝杀的人越来越多,南海子的京营兵马的规模扩张的越来越大,这年轻人给人的压力也是与日俱增。

山东这次,为什么敢接二连三的搞出事来,尤其是还敢接着有乱民造反,搞出罢考这种两百余年来,从未发生之事出来。

就是因为玩的就是个事急从权,法不责众。

但在如今的天启小皇帝面前,这一套却是玩不起来了。

法不责众?

法要责众!

甚至于,当进入一个特殊时期后,更是会发展为重法责众。

现在的官场上,可是流传着一句大恐怖的话语。

大明的辽东,缺人。

就这一句话,就足以让官员们噤若寒蝉,没人敢跳出来劝说什么皇帝要宽仁了。

好好的在中原生活不好嘛,非得要带着全族老小跑到辽东去伐木累。

一群人擦完了汗水后,互相对视一眼后,纷纷转身离开,各回各衙门。

大家都是忙碌人,没空在这里压马路。

而另外一边,当朱由校回到南海子后,却是见到了一个老熟人——魏忠贤。

“半年未见,魏伴却是消瘦了许多。”

朱由校上下打量了记下魏忠贤后,结果宫女递来的毛巾,擦了把汗水。

“为皇爷办事,不碍事。”

听到朱由校的话,魏忠贤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开口道。

“给朕说说,南京的事儿办的如何了。”

将毛巾交丢到宫里手中的金盆中,朱由校直接躺在了椅子上,对魏忠贤道。

说着,他还将两条腿直接搭在了书桌上。

“回皇爷,南直隶现在。”

闻言,魏忠贤刚要开口,却见到朱由校指了指自己的腿。

“来给朕捏一捏。”

“唉。”

听到皇帝的话,魏忠贤双眼就是一亮。

皇帝的这动作,就代表着和自己没有生疏。

答应了一声后,魏忠贤连忙来到桌后,一边给朱由校捏腿,一边开始汇报。

“查抄东林书院逆党及其族人,查抄出的白银都已经押送入京,粮草、物资也已在南直隶建仓存储,若是朝廷有需,随时可以运输北上。”

“此外,从东林书院拆出来的几根金丝楠木大柱,现在也已经运到了天津,六月就能送到南海子来,给陛下建大殿。”

“嗯。”

接过宫女送来的茶杯,喝了一口后,朱由校点了点头。

这些内容,魏忠贤在奏章上都已经进行了汇报。

“南京的那些铺子呢?还有那些个商人,和宫里能有合作的人有多少?”

将茶杯重新叫还给宫女,朱由校开口问道。

“这些人都是杨太监在管,奴婢没有多作插手。”

闻言,魏忠贤虽然心中闪过一丝尴尬,但手上的力道却是没变。

“奴婢听说,杨太监已经在南直隶招揽了大大小小两百多个商人,可以收购一切朝廷所需要物资。”

“是么?”

听到魏忠贤的话,朱由校心中结合锦衣卫中暗线给自己的汇报,思索了一下后就明白了过来。

看样子南直隶那边的事情,很难做啊。

“朕听说,南直隶那边查抄的商铺,接手的不是很顺利?”

“是有这么一回事。”

闻言,魏忠贤的动作终于有了一丝停顿。

“南直隶有些地痞流氓对宫里在南直隶经营商铺很不满,出了些龌龊,但现在都已经没人敢继续再闹了。”

“你是怎么做的?都给流放到辽东了?”

看了眼魏忠贤,朱由校淡淡的问到。

“是。”

点了点头,魏忠贤解释道。

“那些人都是些没有生计,整日在街道上流窜之人,奴婢琢磨着让他们在南直隶破坏治安,不如送他们去辽东种地,也算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这事你办的有些欠妥当了。”

闻言,朱由校将两条腿抽了回来,重新坐正道。

“请皇爷恕罪。”

见状,魏忠贤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求饶道。

他知道,没有圣旨,不经司法审讯,就把地痞流氓送到辽东,肯定要在皇帝这里挨批的。

“朕身边的老人了,别跪来跪去的。”

看到魏忠贤的样子,朱由校冷哼一声。

“皇爷教训的是。”

从地上站起来,魏忠贤老老实实的站在了皇帝的身边。

“你啊,就是太憨厚,对于一些个手段不清楚。”

伸手拍了拍魏忠贤的肩膀,朱由校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朕赐给你的那个干儿子汪文言,你在南京有人在宫里查抄的商铺捣乱时,就没给你出主意?”

“有。”

闻言,魏忠贤摇了摇头。

“但奴婢对那个汪文言信不过,他说的办法奴婢不敢用。”

提到汪文言,魏忠贤心里就有些没好气。

他在南直隶查案时,那个汪文言提议用结党营私处理人,得亏是有丁修提醒,他才没一脚踩进坑里。

自那之后,魏忠贤就再也不相信汪文言了。

“不敢用好啊。”

“那个汪文言,弄死吧,他没用了。”

“是。”

闻言,魏忠贤应了一声,打算回去就弄死汪文言。

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年前在街面上混不下去,最终一刀切了二两肉进宫的大太监,朱由校失笑一声。

老魏是个狠人,但不是个聪明人。

历史上,魏忠贤完全就是天启手里的牵线木偶,用来暴力清洗东林。

司礼监的真正掌舵人,恐怕就是现在正给奏章批红的那位,《酌中志》的作者,刘时敏。

因为朱由校记得一个很有意思的传闻,说有一次魏忠贤想要拟旨,但因为刘时敏不在,王体乾、李永贞等人都拟不出来。

不知道真假,但却很有意思的一个故事。

“你再南下一趟,朕教你怎么处理。”

提起书桌上的毛笔,朱由校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了【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八个字。

而后示意魏忠贤收起来。

“你到南直隶后,派遣几个人,就比如那个丁修,让他混到搅乱宫内产业中的人群里面去。”

说着,朱由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色。

“让他组织人手,冲击南直隶镇守太监府。”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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