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视线像刀子般凌厉,乔伊的手伸到一半强行顿住,朝少女露出一个傻笑,背回去抹在自己裤子后面。
看来约瑟的教育之路还任重道远。
希茨菲尔在心里龇牙。
但是紧接着,她隐约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就像是有什么很关键的信息被她忽略了一样。
……是什么呢?
视线惯性盯着乔伊,她突然猛地一个激灵。
车夫是体力活,在外时常也会遇到危险,能做的都是年龄不低也不太大的青壮年。
这地方已经电气革命,四轮汽车在大城市中心区已经普及,马车夫的行业市场每一天都在快速萎缩。
不景气的大环境,极高的失业率导致从事这一行的人很难娶妻生子,像约瑟这样住在周边有老婆也有儿子的车夫屈指可数。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那家伙说“两个目标”,但在详细表达时却只说“那个车夫”的原因吗?
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希茨菲尔现在就想见到伊森。
第十九章 冷血侦探
这一突然发现让少女的心思完全从教堂里飘了出去。
她别的什么都不想了,就想找到伊森告诉他:我,希茨菲尔!可以精准确定凶手接下来的犯罪目标!
可能是约瑟和乔伊……也有可能是别的车夫家庭。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家庭在弗洛街非常少,在确定凶手今晚一定会动手的前提下,通过在每个目标家庭外蹲点就一定能发现他们的行踪!
但是我该怎么说呢?
血液逐渐冷却下来,希茨菲尔意识到这件事可能会很麻烦。
首先,她已经被伊森做过测试,确定了她没有成为超凡者的天赋。
那她得到的这个消息该怎么跟他讲?
她已经不能再直接说这是从梦界里看到听到的了!
一个已经被确定不能前往梦界的人,却用这种超凡者的方式找到了线索……
希茨菲尔不知道伊森的上级是否是个正常人,但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例子,她肯定会将这个人强制控制起来,然后秘密研究她的一切。
不……不……我不能就这样告诉他们……
希茨菲尔很快确定了她该做什么。
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太广袤,太复杂了。
而她太渺小,也太弱。贸然将自己的秘密暴露出去可能会沦落为官方或者其他组织的小白鼠。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异常。
包括眼睛,包括不眠症!
所以兰德警长也不能说了。
兰德警长根本就是伊森的狗腿子,影狮这种来自王都的秘密警察对地方警察系统控制力太强,可能她前脚刚给兰德警长暗示,后脚就会被伊森怀疑。
但是不说的话……不说的话……
皱眉盯着矮小的男孩,少女表情十分挣扎。
她曾以为自己是个冷血的人。
有很多影响力巨大的,内容很感人的电影、电视剧、新闻、小说……当她周围的大众可以很轻易的从主人公身上获得情感上的共鸣,聚集在一起喊着感动和泪目的时候,她大抵总是无动于衷。
可能是从小缺失某种情感填补的原因,她在这些方面非常敏感,自有一套区分真假的标准。
是真实的,她会跟着一起感动。
但如果是假的,或者本就是编造的故事,但手法在她看来很拙劣的。
她会觉得这些东西很空洞、很蠢,然后怀疑轻易落入那些情感骗子、故事编造者圈套,跟着喊泪目的人都是蠢货。
在和周围的人表露过几次这样的观点之后,她就多了个“冷血、傲慢”的标签。
她不知道,也不是很懂。
但他们都说她冷血。
那她大抵就是冷血的吧。
希茨菲尔家族给她找的小学和中学都是那座城市最好的,这种跳级很可能导致她的初中、高中里充斥着她曾经的小学同学。
冷血之名便很自然的随之流传,她因此而没有任何朋友。
这种印象和标签贴了这么多年,以至于连希茨菲尔本身都觉得她确实有问题,骨子里确实可能比较冷血。
但现在她有些动摇了。
我是一个冷血、傲慢,崇尚理智的人。
她对自己强调。
这件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明哲保身,不要做任何事,不要说一个字,尽可能在所有人面前隐藏自己。
这些人……该让他们自生自灭。
“希茨菲尔!”
乔伊拉低音量将她唤醒。
“怎么了?”少女扬眉。
“是……是不是我不该这样称呼你呢?不该喊你姐姐什么的……我听阿爸说这对贵族小姐来说很不礼貌……”
男孩看上去有些不安。
希茨菲尔看了眼周围默默低头祷告的人群。
格列夫人跟她已经隔了两个人。
很棒,这样她说什么夫人应该也是听不见的。
转头回来,希茨菲尔半弯下身子。
“乔伊。”她很认真的看着男孩。
“我不止一次听约瑟先生和其他人说你很调皮。甚至在‘永夜’即将降临的夜晚里也喜欢和其他孩子出去玩探险游戏。”
“我想知道为什么?”
“明明这样很危险,不光是你和你的朋友,你们还可能牵连到自己的家人……”
“啊……?”
乔伊微微张嘴,脸上表情非常惶恐。
过去可没什么人这样给他讲道理,每次他犯错约瑟只会用脱鞋用力抽他的屁股。
“我……这可能连累阿爸和阿妈?我不知道……我以后都不会做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
希茨菲尔嘴角微翘。
社会底层的孩子缺乏教育,这种因为无知而犯下的错误,既然她看到了,那最好是……
“但是我真的对周围有什么很好奇啊。”
乔伊抬头和她对视,双眼一闪一闪。
“我阿姐在我出生前就死了,阿爸说她从出生到死亡——除了来教堂,连弗洛街都没有出过。”
“阿爸以后也是要死的,阿妈也是。我也是。”
“我不想……不想以后我们死的时候也像阿姐……尽管我已经出过弗洛街,但是桥街区很大!我还有很多地方想去看,想带阿妈和阿爸去看……”
“……”
希茨菲尔微微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简单的东西最震撼人心。
在这个愿望面前,她哑口无言。
教堂后厅。
一个穿戴纯黑长袍,佩戴一串由极其复杂极其精密的零件所组成的类似三圈“日轮”状项链的老者转过身来。
“那么我该怎么帮你?”
“我追查‘噩梦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坐着的女子松开腮帮,轻轻在半空中转动手指。
“他们今夜肯定会行动。”
“我需要你确保钟楼里的光今夜不灭。”
……
依靠夫人破费,希茨菲尔难得坐了回气缸驱动的四轮出租车回家。
但她已经没有什么心思放在这上面了,回家后她和夫人打过招呼,第一时间来到自己房间,先是沐浴,更衣,然后从脏兮兮的枪套里取出那把普朗式,拉开抽屉找出两只小盒子,仔细检查里面的子弹。
普朗式压满能装10发子弹。
两只盒子每只也有10发,加起来就是30发子弹。
确认一切没问题,她合衣躺到床上假寐休息。
座钟指向11点30分的时候,她睁开眼睛,换好鞋,撩开裙子将枪套紧紧绑在大腿上。
至于子弹盒子……
摸遍裙子也没找到什么能放东西的地方,希茨菲尔犹豫了一下,红着脸,将两只小纸盒塞进胸口。
一切准备就绪。
尽量轻手轻脚的踩着椅子爬上桌,少女用钥匙打开窗户的栅栏,立足在墙沿上,很是小心仔细的将栅栏重新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