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吃萝卜淡操心。”

将手中的奏本丢回桌上,朱由校暗骂一声。

山东在剿匪,京城在打嘴仗。

总有人闲的没事做,会没事儿找事儿。

毕自严严惩山东士子之事,现在已经有人将奏本送到了他的桌头。

说毕自严苛待士绅。

这罪名,说的可真的是光明正大啊。

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痛的额头,朱由校从桌后站了起来,走出了旧衙门。

这件事情他不打算管,交给毕自严自己处理。

报复也好,宽恕也罢,是他这个首辅的事。

报复,给自己立威,以正国朝,他高兴。

宽恕,放别人一马,显自己气量,他佩服。

看着路过的巡逻士卒,朱由校突然看向身边的刘时敏问道。

“你知道,那些个商户,现在都收了多少粮食了?”

“这,奴婢不知。”

闻言,刘时敏先是一怔,但紧接着就摇了摇头。

“去将杨成秀和王末找来,朕有事要问他们。”

“奴婢遵旨。”

点头应了一声,刘时敏连忙派人去寻皇帝点名的两人。

“南苑现在建的怎么样了?”

在刘时敏派出人后,同他漫步在南苑之中,朱由校开口问道。

“主要是诸部衙门。”

“六部九寺的衙门已经建好了大概,如果只是办公,今岁年中就可以搬进来。”

这个现在是自己在管,刘时敏很是清楚,当即开口到。

“但给官员们准备的院舍,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全部建好最少还需要两年的时间。”

“都按规制建的吧?”

点了点头,朱由校又问道。

“都是按太祖爷的规矩建的,绝对没有逾矩。”

闻言,刘时敏连忙保证道。

“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官城和皇城的城墙还没有建起来。”

“城墙的事情后面再说吧。”

闻言,朱由校挥了挥手。

他对建城墙,尤其是还能跑马的城墙,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预留的铁路道,都有吧,那是需要足够宽敞的。”

“这个皇爷放心。”

闻言,刘时敏连忙点头道。

“南海子的地基打牢固后,就已经铺上了铁轨,现在南海子的绝大多数物资,都是通过马拉铁车来运送的。”

皇帝提出的铁轨运输系统,虽然废铁,但他省马啊。

而且,铁轨的存在,给物资的转运还是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为此,整个南海子中,建起了四条相互交错而过铁轨,负责整个南海子的物资运输。

“哎。”

听到刘时敏的话,朱由校叹了口气。

傍晚时分,待到杨成秀和王末两人到了南海子后,朱由校向两人问起了去岁派遣商户下乡收量会的情况。

“整个北直隶才收了四百多万石,粮呢?”

看着眼前的两个太监,朱由校不爽的将眼前的册子在桌上拍了拍。

“回,回皇爷。”

抬起头小心的看了眼皇帝,王末小声的道。

“奴婢听那些商户说,现在北直隶很多的田亩都荒废着。”

“去岁整个北直隶的商户也没收到多少粮食。”

“土地荒废着,怎么回事儿?”

听到王末的话,朱由校有些不解。

“没佃户给那些个大户种地了?”

“是。。是。”

犹豫了一下,王末解释道。

“而且还不止大户。”

“现在种地卖粮赚不了几个钱,甚至于交完租子后,剩下的还不够全家果腹,为此很多佃户,乃至是家中有地之人宁愿将地荒着也不愿去种。”

“不种地去做什么了?”

听到王末的话,朱由校伸手挠了挠头。

“进城务工了。”

看着皇帝,王末将他从商人哪里听来的消息缓缓道来。

大明亡国,天灾是一个。

但更重要的,是人祸。

张居正留下的人祸。

明末的确是天灾频发,破坏力极大,闹的大批灾民揭竿而起,最终形成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推翻了这个左支右绌的壮烈帝国。

洪武元年,朱元璋开辟大明后,几乎是以全国之力狠抓农业,不到三十年,就将粮食产量拉到了数倍于宋元的高度,同时还建立了遍布全国的常平仓,粮食储备达到了“宇内富庶”的程度。

哪怕到了嘉靖之时,大明的府库依旧厚实,嘉靖中期开始,几乎是年年打仗,朝廷都能撑得住。

但从张居正变法后,一切都变了。

万历三大征结束之后,很多有志之人,都惊恐的发现,大明的粮仓,越来越空了。

万历四十多年,就有官员奏报,华北地区本该是储备雄厚的预备仓,最多也就存着个几百石粮食,有的常平仓更是直接荒废成了破屋,更多的则是进去后满地的死耗子,都是饿死的。

建奴反叛后,这个情况变的更糟。

为什么明末每次农民起义,立马就席卷周边府县,朝廷死命弹压都弹不下去?

皆因周边的官仓,基本都没几粒粮!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为大明后来的粮食危机挖下了大坑。

大明发达的商品经济,造成导致大量农民进城打工,而一条鞭法又是将赋税折合银两征收,百姓们也需要白银。

而被废了部份的“一条鞭”征税,同时又给了地主商贾们更多赋税转移的空子,最终导致“农困而商宽”。

双方的共同作用下,最终就导致了种地,他不挣钱,而打工挣钱。

如今的北直隶诸多州府,荒田数已经达到了将近三成。

农民,进城了,地宁愿荒着也不愿去种。

“其他诸府是那样,顺天府呢?今年种地的百姓多不多?”

听完了王末对百姓进城的描述,朱由校感觉到一阵阵的无奈。

赋税货币化,是需要官府有强大统筹力的。

否则,必然导致百姓逐利,向更赚钱的工商转移。

儒家士农工商的排序,不是没有理由的。

“顺天府今岁多了些。”

闻言,王末思索了一会儿后,开口道。

“因为朝廷在顺天府有常平仓,粮价受控,百姓对种地也算积极。”

“而且,顺天府的地多为皇庄,皇爷定的租子又比较低,荒地较少。”

“而且,又有朝廷开垦皇帝带头,百姓也愿意去种地。”

“这样啊。”

敲着身前的书桌,朱由校思索一会儿后,低垂着眉目,心中缓缓道。

“得设立工商局,对工业和商业有个统筹化的管理了。”

“把这个本子,抄录三份,一份送给内阁首辅,一份送给户部尚书,一份送给工部尚书。”    从书桌下抽出一个小本本,翻开看了几眼后,朱由校将之递给刘时敏道。

“让他们给朕上道奏章,说一说百姓弃农务工之事,以及对工商之事该怎么管理。”

“奴婢遵旨。”

听到皇帝的话,刘时敏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王末说百姓弃田之时,他也在场。

如今解决粮食安全问题,迫在眉睫。

“这皇帝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听完乐刘时敏叙述南海子的谈话后,毕自言的脑子中第一时间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但紧接着,毕自严就将消极想法抛之脑后,仔细的思索起了皇帝问的问题。

百姓弃农从工商之业。

这个问题,皇帝和太监不知道,但他知道。

北方其实倒还好,最严重的其实是南方地区。

南直隶和浙江的田亩,百分之七十以上,都种的是经济作物,棉、麻、桑、茶,是百姓最爱种的四样东西。

“怎么管理。”

翻开皇帝给的小本本,毕自严一边看,一边思索了起来。

“工业部,商业部,集中统筹,课以重税。”

看了没几行,毕自严就小声的将皇帝在本本上写的内容念了出来。

皇帝是用俗语写的。

这上面的内容,单个拆开来他都认识,但组合成句子,怎么就没法理解了呢?

看了好一会儿,毕自严都觉得不得要领,只能拿着皇帝给的小本本出了班房。

但还不待他去寻袁世振和徐光启,此二人就找上了门来。

“徐公来的可巧。”

见到徐光启与袁世振联袂而来,毕自言笑了笑。

重新推开自己班房的门,将手中的小本本放下,毕自严看向徐光启问道。

“前些日子,我听说徐公要引荐西洋传教士给陛下,怎滴近日没了音讯?”

“毕阁老,你这话,我怎么听起来夹枪带棒的呢?”

皱着眉头看向毕自严,徐光启郁闷的问到。

毕自严不是个喜欢揭人伤口的啊。

这是跟着谁学坏了?

“勿怪,勿怪。”

对徐光启作了个揖,毕自严将两人让进屋子,又看了看没人偷听后,才小声的到。

“刘大珰说陛下近些日子与皇后敦伦之事过多,对身子不好,就问我有什么主意。”

“我就想着,徐尚书与西洋之人多有来往,若是有那机巧之物献上,一来可让陛下去去心中郁气,二来呢,养养身子。”

说着,毕自言拿起茶壶,给二人斟上茶。

“我总不能让陛下闲来无事,勾栏听曲吧。”

“嗨,别提了。”

听毕自严说完了来龙去脉,徐光启没好气的拿起茶杯,将其中茶水一饮而尽。

“陛下不喜那西洋传教士?”

看着徐光启郁闷的样子,袁世振好气的开口问到。

“那是怎么回事儿?”

又给对方斟上一杯茶,毕自严好奇的问到。

“不应该啊,我可是听说,陛下颇擅技巧之物,宝泉局的那些压印机,都是在陛下的指点下做出来的。”

“你既然知道了我打算引荐西洋传教士给陛下,那陛下让我问西夷之人的那句话,你也应该听说了?”

“嗯。”

点了点头,毕自严回忆了一下道。

“好想是问什么,你那个什么国的都城是君什么的还是伊什么的?”

“罗马的首都是君士坦丁堡还是伊斯坦布尔。”

补充上了毕自严所说的话,徐光启满脸晦气的道。

“我问完之后啊,那个高一志(Alfonso Vagnone)当时没说话,但我听礼部的文书说,他在四夷馆骂了一晚上。”

“礼部的文书又不会西夷之语,他怎么知道是在骂人?”

此时大部分的国人,对于西夷还秉持着一个看猴戏的态度,就比如袁世振。

看着徐光启,袁世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大明的各处方言里,再什么不好学,但骂人的话,还要学吗?”

用少见多怪的表情看着袁世振,徐光启没好气的到。

“也是。”

点了点头,袁世振道。

“想来,那西夷之人,骂的是挺脏的。”

“等一下。”

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毕自严开口问道。

“不就是个地名吗?他为什么骂啊?”

“不知道。”

摇了摇头,徐光启的脸上也出现了狐疑的表情。

“按理来说,只是个地名,想来不至于令人破口大骂,但那高一志的表现,却是让我觉得其中有问题。”

“所以,我现在正在想办法弄明白其中的问题在哪里。”

“这样啊,那你若是弄清楚了,可记得告诉我。”

点了点头,毕自严打断了继续说小道消息的话题,对两人点了点头后,毕自严推开自己的班房门,喊来了个内阁中书,让给三人做会议纪要。

“陛下说的要对工商之业,进行一个统筹化的管理,两位有何看法?”

“管,一定要管,不管就无法无天了。”

毕自言的话音落下,袁世振就开口到。

“我至今还记得整顿两淮盐政之时的一些个事情。”

“当地的各家商人沆瀣一气,上蒙骗官府,偷课漏税,下压榨小民,巧取豪夺。”

“管是要管,但问题在于,要如何管。”

就在这时,徐光启看着两人开口道。

“君不知,孙隆葛成之事乎?”

孙隆,万历派去苏州收税的太监,因为每张机要收四钱银,导致织工葛成带头,最终酿成苏州民变。

“陛下有言,先登记,再征税。”

将手中的本本拿起在徐光启面前晃了晃,袁世振提醒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徐家在松江是当地有名的织造业大户。

“此外,征收工税,乃是朝廷国税,若是有人不缴,那就是谋反。”

说着,袁世振动了动肩膀,又道。

“我儒生向来说一个重农抑商、抑工,那就应该轻农税而重商税,重工税。”

“那王末的话,诸位也都听说了,现在北直隶有大把的百姓,抛荒进城,务工求生。”

“若是再不管管,我大明那里还有粮食能养天下人?”

“这事儿,仅听宦官之言太过于偏颇。”

对于袁世振的话,徐光启没有继续反驳,而是开口提议道。

“不若,派出人四处去看看?”

“可。”

点了点头,毕自严道。

“本阁也正好有这个打算,派人将北直隶各州府的情况都调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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