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毕自严递来的公文之中,得知了有山东道,尤其是济南府的士子跑去贡院外罢考后,一众官员的心情是崩溃的。

这已经不是影响仕途了。

这特么是影响脑袋。

看着已经骑着马,雷厉风行而去的袁可立,在场的众多官员是没敢追上去。

这件事情和袁可立么没什么关系,有关系的也是后续的处理。

他们手中的这道公文,是毕自言帮自家的老乡们办理的加急,流三族,赶快的,把害群之马都从山东弄出去。

“我现在就回去派人去抓吗?”

手中拿着公文的手都在颤抖,历城知县看向顶头上司济南知府。

虽然是在询问,但他却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县衙,让衙役们把那个刘静的老爹老娘都给找出来,好好的拷问拷问对方。

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好儿子!

老子从县衙里扣出来银子供你家儿子进京赶考,结果你那好儿子居然跑到贡院外面罢考!

活腻味了你特么可以去上吊啊,别干的这么轰轰烈烈啊。

他现在已经能想到,吏部的老爷们肯定已经看他这个厉城县令很不爽了。

“抓!我去请派些兵丁一起去,赶快抓!”

听到了厉城知县的话,其他的几个来看热闹的知县老爷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了,连连催促道。

“你们县里的教谕是吃干饭的吗?能教出这种祸害来!”

随着一群人的催促,厉城县令不敢怠慢,连忙找来自己的随从,匆匆的就返回治所。

而另外一边,离开了城门的袁可立,却是放慢了马速,等了一下后面的张之极。

“袁公,山东士子的事儿。。。”

催马上前,看着脸上已经没有了怒火的袁可立,张之极好奇的开口问道。

“您就不说两句?”

“说什么,请求陛下宽宥一二?”

闻言,袁可立白了张之极一眼。

毕自严在替家乡清理门户,他有什么可说的。

“你带人做好钦差行辕的护卫,再替我将卫队长寻来,我有事要与他言。”

“我不就是卫队长嘛?”

听到袁可立的话,张之极笑出声来。

“我是说曹文诏派来的那个。”

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这个皮的慌的英国公世子,袁可立道。

“也不知道曹文诏现在推到哪里去了。”

“我这就去。”

那么,此时的曹文诏到了哪里呢?

他已经收复了寿张县,正在县衙里晒太阳。

“这什么时候才能出兵平灭贼寇啊,弟兄们这趟出来,都没捞到多少军功。”

午后的太阳最是恼人,就当曹文诏要被晒的睡着之时,一阵小声的抱怨将他从梦想中拉了出来。

“嘀咕什么呢。”

转头看了眼对方,曹文诏从椅子上站起,活动活动了筋骨。

“让你小子探听情报,弄清楚了没有。”

“清楚了,清楚了。”

闻言,那个小将连连点头,开口道。

“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兖州府还未被攻破,曲阜城也还在,至于说孔府,更是完好无损,甚至于听那些乱民说,说曲阜能守下,孔府出了很大的力气,撒了不少的银子出去。”

“孔府算盘响,佃户眼泪淌,交租如进鬼门关,一关更比一关难。”

嗤笑一声,曹文诏对孔家拿银子守城的行为表示嘲讽。

“呵呵,平日里不扶民,乱民来了就舍得了?”

他已经将山东的事儿打听的差不多了,总结一句话就是大户逼着百姓反。

尤其是今年,孔府更是不知道那根弦搭错了,传出消息,要将今岁的佃租在原来的基础上提高两成,更是逼的百姓心中绝望。

“将军,您就不担心叛军来攻吗?”

看着一点儿都不将叛军放在心上的曹文诏,小将有些担心的问到。

他是武略院出来的生员,这次出来平乱,还是他正儿八经的第一次上战场。

“打仗讲究的地方多了去了,根本不是看几本书就能学的来的,乱民他有什么,值得我担心?”

闻言,曹文诏摇了摇头。

单挑,拼的是技巧、勇气、力量。

群架,拼的是组织、配合、人数。

战斗,拼的是装备、指挥、士气。

战役,拼的是后勤、调度、情报。

而战争,拼的就是一个国家各方面的综合实力了。

最后的战争且不提,光是一打一场战役的条件,现在的乱民就不具备。

徐鸿儒拉起来的这几十万乱民,真的就是乱民。

霍乱人心拉起来的暴徒一部分。

不堪忍受大户剥削的乱民是一部份。

被裹挟其中的小农又是一部分。

此外还有其中的老弱病残,鳏寡孤独。

说句实话,现在的曹文诏什么都不做,守住不让乱民外溢,看上一段时间,徐鸿儒恐怕就得自己炸窝了。

“南边儿有消息吗?南直隶的军队什么时候能够北上,还有那个山东总兵杨兆基,他窝在沂州干什么呢,是打算让我当这个山东总兵吗?”

“南直隶的军队已经北上了,他们是沿着微山湖,顺着运河北上的,将要收复济宁。”

“而杨将军那边,在南直隶的军队北上,帮他解了沂州之围后,他就在四处征调山东都司兵马,打算西进滕县。”

“我就知道这群人会给我留个大窟窿。”

听到其他两路军队的进军方式,曹文诏不爽的在县太爷的椅子上踹了一脚,将一个椅子腿儿都给踹断了。

“传令下去,豹韬卫留守范县,龙骧卫拔营,先行南下,去曹州,本将稍后亲率虎贲卫南下镇守濮州,把叛军在兖州府西南面的缺口给我补上。”

“是!”

那小将闻言,当即向外面走去。

而此时的县衙之中,正有一群武略院的生员在此,对各方传回来的消息进行汇总。

在听到了曹文诏的命令后,一群将官们就开始了行军规划,人群之中卢象升那高大的身影很是吸引人的目光。

大型战役,肯定不是一个人就能够指挥的了。

为此,华夏自古就有自己独有的幕僚机制,就比如孙承宗的赞画茅元仪。

不能否定,有些人的幕僚是有真本事的。

但有的人,那就真的是满嘴跑火车。    而现在,朱由校就在尝试着让专业的参谋部,顶替掉满嘴跑火车的幕僚。

而且,参谋部还是一个很好的军事人才培养场所。

可以这么说,若是曹文诏所带领的这个参谋团让叛军给一锅端了,朱由校在京城能疼的直抽抽。

“范县、曹州、濮州?”

得到了曹文诏传来的命令,卢象升有些疑惑。

“将军是想要将贼寇围剿在兖州府内?”

“不错。”

这时候,曹文诏从县衙后院走了出来,点了点头。

“将军,那单县呢?”

看着曹文诏,卢象升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我们京营堵住西面、北面,南直隶军队堵住东南,山东军队堵住北面、东面,但在南面还留下了单县很大的一个缺口啊。”

“单县南边儿是河南府商丘县,孙传庭以前是那里的县令。”

听到卢象升的话,曹文诏带着赞赏的目光对他道。

“他曾经告诉我,他对商丘的百姓进行过操练,可以对贼寇起到个防备作用。”

“现在,我需要有人去招兵买马,防守单县,你可愿意?”

“末将愿往。”

听到曹文诏的话,卢象升当即拱手道。

孙传庭,皇帝身前的大红人。

满朝堂,谁不对这个前孙知县感到好奇。

现在有机会到他的治所下去看看,卢象升当然不会拒绝。

“好。”

见状,点了点头,曹文诏从袖子中拿出一枚令牌递给对方。

“你去挑选两百兵丁,带着去南下商丘,在那里招练兵丁,进驻单县,阻拦贼寇南渡黄河。”

“是。”

接过令牌,卢象升应了声后,就出去挑选人手。

来到大堂的舆图前,看着图上黄河拿蜿蜒的河道,曹文诏摸起了自己的胡子。

大明的黄河不像后世的黄河,入海口在山东省东营市垦利区黄河口镇境内,位于渤海与莱州湾的交汇处。

而是从陈留东北部的兰阳拐个大弯到考城与曹县之间,再拐个大弯继续南下到商丘以北的虞城,然后在丰县的砀山一分为二,一股继续南下,一股北上到丰县的华山再一分为二,而后三条支流继续南下在徐州汇成一股。

黄河在分流前,地处山东和河南的交界处,水势急促,只有在商丘境内那段勉强算是平缓,容易渡河,其他地方容易被冲跑。

而黄河开始分流就进入了南直隶境内,那边不归他管,若是乱民进了南直隶,只会死的更快。

他可是已经接到了军报,南直隶的操江军已经北上进行阻拦了。

为了官帽子,南直隶的老爷们就不会让乱民到处跑。

要知道,虎骧卫可还在南直隶呢。

等袁可立接到了曹文诏传来的进剿计划时,时间已经到了四月初。

“曹文诏,这是突出一个稳啊。”

看着眼前舆图上画出的兵线,袁可立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道。

“你家招讨使有说估计什么时候可以剿灭徐鸿儒吗?”

战场之机,转瞬即逝,袁可立是不会对曹文诏的剿乱多做插嘴,但有的事情他却是要提前有个预估的。

“曹将军说,若是没有意外,四月末应该就可以将白莲教扑灭在济宁一带。”

对于袁可立的问题,曹文诏当然是有过交代,但这种东西能嘴说,不能写在军报里。

写上去那就成军令状了。

“四月末,济宁。”

手指在舆图上点了两下,袁可立皱起了眉头。

“郓城、东平州一带已经收复了?”

他对曹文诏选定的这个战场有些担忧。

北是梁山泊、马踏湖,南是马肠湖、微山湖,曹文诏想做什么,驱乱民填湖吗?

“郓城已经克复,豹韬卫正在南下,将要收复东平州,到时候两豹韬、龙骧两军就要在汶上会师。”

“而虎贲卫与新招兵马则会在巨野、金乡一带会师。”

“两军抵达后,就可将乱贼牢牢的锁死在济宁州、兖州府一带。”

“如今,兖州府尚未失陷,若是再得南直隶兵马相助,逆贼即可平定。”

“好。”

听完了小将的解释,袁可立终于是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曹文诏的布局。

突出的就是一个稳字,一步一步的往上缠铰链,将徐鸿儒彻底的围死。

袁可立这边高兴了,但徐鸿儒这边却是处于一个麻爪的状态。

徐鸿儒这厮,打仗颇有一点儿,就那么一点儿辣个男人的风格。

三月十二,得到命令剿乱的山东都司杨国盛、廖栋两人率领兵马,汇集乡勇企图收复邹县,游击将军张榜身先士卒,率军攻入邹县后,与叛军打起了巷战,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张榜全军覆没。

不过此举,也是鼓舞了明军士气,杨国盛、廖栋两人几乎就要收复邹县。

但就在此时,徐鸿儒放弃继续攻打巨野,同时撤回了郓城的兵马,挥师东进,三渡运河,扰乱了明军在运河上的部署后,抄袭官兵后路。

一个邪教头子,看起了兵法,杨国盛、廖栋两人招架不住,率军狼狈后撤,至滕县一带,等候援军。

趁官军后撤及际,徐鸿儒率军北上,围攻曲阜。

然后,徐鸿儒就碰钉子了。

看着眼前还固若金汤的曲阜县城,徐鸿儒是恨的牙痒痒。

特娘的,孔家人在山东小民口中那是人人喊打,但现在人把银子拿出来往外一洒。

哎嘿,真就有那小民忘记国恨家仇,帮着孔家守城。

不管是如今,还是历史上,徐鸿儒都对曲阜有种难以理解的执着,他围了曲阜不下三个月。

活剐的刀子可以挨,但曲阜一定要打。

你就很难理解,一个县城,能打三个月还不放弃。

而徐鸿儒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因为他需要鼓舞人心。

徐鸿儒之所以可以在山东拉起来如此之大的一波乱民,就是因为孔府在山东太不做人了。

打破邹县,请孟圣后人全家赴死,让徐鸿儒在百姓间积攒起了巨大的威望,同时也得到了孟家人的庞大积累,狠狠的奶了一波。

而现在,徐鸿儒又盯上了孔家,这个巨大的加血包。

如果他可以拿孔家人祭旗,那么将狠狠的动摇大明统治天下的根基。

但同时,朱由校给徐鸿儒准备的绳子,也缓缓的套在了徐鸿儒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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