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含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盛久全的车已经开出苏镇。

她被安全带绑在椅子上,椅背微微躺倒,很舒服的状态,她想咳嗽却使劲忍着,怕弄脏他的车子,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

盛久全把车停在路边,连忙拿起体温表又给她测了温度,四十度又突破了零点三,他眼眸都赤红了。

拿了水,取了药,盛久全捏着她的脸颊,声音温沉:“澄澄,吃药!”

蒋含笑迷迷糊糊之间被他喂下了退烧药,她晕乎乎地问他要带她去哪儿,他说:“我带你先去海市住院,一会儿就到高速入口,大概两个多小时!”

蒋含笑不敢回想刚才在老宅和母亲决裂的瞬间,也不敢想日后她该怎么办,只觉得胸口很痛,但是不敢说,怕盛久全会着急,耽误了他的时间,她只能说对不起。

盛久全不愿意听她说客气的话,但也没跟她计较,她的脸惨白,双唇也发白,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他安置好她的座椅,一刻不敢停留,直奔海市而去。

海市国际医院医疗水平是顶级的,盛久全早就让人联系好了就诊通道,一入院蒋含笑就被送进了监护室,病情很快被控制住。

连续几天的奔波挨冻,深度支气管炎迅速发展为重症肺炎,蒋含笑在监护室里一住就是五天,盛久全整整陪护了前三天。

蒋含笑醒醒睡睡,醒来就能看到他,哪怕只是隔着监护室的玻璃窗。

她睡着的时候,能探视的时间里盛久全会坐在病床边,不能探视,他就会坐在玻璃窗外看着她。

电话一直没停,他拿着平板、笔记本和各种文件,直接在她病房外办公。

没得到蒋含笑的准许,他也不敢轻易透露他们的关系,只让阿强随行等候,很多人想见他,都由阿强从中斡旋。

蒋含笑的手机在他手里,两天内除工作关系以外,只有两人给她打电话,工作的事他让阿强代为解释,另外两个人打来的电话他挂断了好几次,终究还是接起来。

兰雯在电话那端听到他的声音时,十分镇定地问:“蒋含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盛久全简单解释了原因,兰雯沉默之后只说了一句话:

“笑笑和你在一起,压力很大,积郁成疾重病一场也算是一种发泄,盛总如果会觉得自责的话,就别在医院一直守着,我订今晚的火车票过去看护!”

盛久全没让兰雯过来,他转而接通了韩伊打来的电话。

韩伊和蒋含笑一直有电话联系,偶尔也会视频。

蒋含笑被陈安妮当众毁辱,以及那段青春往事,对韩伊产生了不可撼动的影响,这孩子现在在学校学习很努力,正准备申报国外大学。

蒋含笑是她的发泄口,经常性的电话沟通让她叛逆的青春有可以述说的倾泻口,整个人就变得顺毛多了,小半年的成长,她也稳重的更像个大人了。

韩伊赶来医院的时候,盛久全正站在玻璃窗前,蒋含笑吃过了药,又睡着了,这两天她又瘦了一圈,躺在床上像是立刻就会消失似的。

韩伊扒着玻璃窗,抿着唇咬着牙根,心疼又担心,眼眶发红,转头瞪着盛久全的时候,目光责怪愤怒:“我以为你会把她保护的很好,怎么给我还回来一个快要死的人!”

盛久全抿着薄唇,深沉地看着病床上的人,沉默了很久才回应:“我什么时候说要保护她了?”

韩伊被这句话震惊了,盛久全眼神里的深情灼意都快炸出来了,竟然能用冷漠的语气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来,这是一种人格分裂吗?她实在难以想象!

“另外,她活的好好的,你说话过过脑子!”盛久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望着病房里,眸色更深了。

韩伊憋不住话,直说:“你在她面前也这么分裂?嘴也这么毒吗?难怪她不知道你喜欢她!”

盛久全转头看着她,眸色立即变得冷厉,声音冷沉道:“我喜欢她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但没有人敢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韩伊被他的眼色震慑,摇着头噘着嘴。

她日常傲娇,周围人都哄着,唯独这哥从来没对她笑过,说话又狠又绝,做事手段更不用说,他怎么折腾逼迫她爸的,她全看在眼里,她只有在这哥的威慑下才会收敛一点。

盛久全语速放缓了说:“因为一旦说出来,我和她之间就会变成昙花一现!”

他明明说的很平静,但韩伊觉得听上去总觉得有点悲伤。

她还不到十八岁,对感情的见解并不深刻,但还是能感受得到,听上去这哥一点都不想和蒋含笑昙花一现,难道想和她永恒?

想到这里,韩伊下意识就觉得,按照蒋含笑和盛久全俩人身份量级的差别来说,永恒那可太有难度了!

这么一想,她似乎突然就明白了些深意,但还是执着地埋怨盛久全道:“借口!你肯定不爱她,爱能跨越一切距离!”

盛久全冷哼了一声:“幼稚!只有小孩儿才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韩伊皱眉盯着他,既困惑又生气。

盛久全说:“我和她之间的事,我自会处理,谁要是乱说话,真让我们昙花一现了,我可不会对那个人手下留情!”

说到这,他转头冷厉地睨着小姑娘,语气严酷道:“明白吗?”

韩伊咬着牙根点点头,瞬间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他和蒋含笑之间的事情保持缄默,还不是怕被他报复折腾。

韩伊转头看了看病床上的蒋含笑,瘦的小小一只,口鼻上罩着氧气罩,看着就可怜。

“遇上你,她好惨!”韩伊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哝着斥责:“她以前过的就够苦的了,你就不能让她好过一点吗?”

盛久全凝眸,蒋含笑病得这么重,他知道自己脱不开干系。

酒会当天她辛劳过度还在门口迎来送往到结束,他知道那天酒店大堂外的堂风有多冷;

当天晚上他因为可笑的胜负欲也没放过她,让她过分疲累;

紧接着她千里归乡,就乡下老宅那环境,连小伙子都受不了!

盛久全很清楚,蒋含笑和他在一起,心思过重,不堪忧虑,倔强的神经一直绷着,他总是嫌她没苦硬吃,却也很理解她没罪硬受的作风是出于什么心理!

他看着病床,忍不住喃语:“我已经很努力在教导她、提拔她了!如果她觉得实在受不了……”

韩伊还想听剩下的话,可盛久全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们之间的边界如此清晰,弱势者如果只依靠强势一方的羽翼,终究会耗尽灵气而亡。

他一直在等着她做出选择,他知道她终有一天会做出选择,要么离开,要么无条件信任他,心理强大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

那是以后的事情,在发生之前,他还会尽可能教导她,一直等到她心理强大心甘情愿为止。

“明天我得去港城,大概有一周时间,你帮我看护她,愿意吗?”盛久全恢复了平静的语调,转头对韩伊问。

韩伊点头,指着看护室里的工作台说:“我像你一样,一边在那学习一边看护她。”

盛久全点点头,问:“那个姓陈的在海市吗?”

韩伊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指的是陈安妮,她回答:“陈安妮明天过来出差,你问她干嘛?”

盛久全:“你可以给她透露一下蒋含笑的事,她如果要来你就让她来!”

韩伊急了:“干嘛呀!来刺激病人吗?我不要!陈安妮从来就不安好心,蒋含笑病这么重,让陈安妮来看笑话刺激她吗?绝对不行!”

“我说行就行!”盛久全平静地吩咐:“姓陈的如果来,你把蒋含笑的态度记下来,汇报给我!”

韩伊更急了:“大哥!蒋含笑还这么虚弱能受得了吗?你是把她当猎犬训的吗?”

盛久全转身坐进旁边休息的沙发里,抬眸平和地看着她,说:“美国那边,我会找权威人士给你写推荐信,不用担心入学成绩,大学随你挑!”

韩伊张了张嘴,终究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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