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始皇对于嬴长青的判决终落下帷幕。

然而他原本预料中的雷霆重罚并未出现,反而是轻判。

隐藏了他的全部罪行,仅提及一项‘无视秦法’。

这桩罪状既可能轻微,也可能沉重,全看嬴政的心意。

对他而言,这已是另一种形式的宽赦。

说真的,即便是嬴长青自己,在看到诏书的时候,都感觉判得太轻了。

相比于通常广而告之的重大圣旨,

他的处罚几乎是悄无声息,并没有太多人知晓。

与此同时,

这些日子来市井间关于种种传闻也仿佛瞬间消失无踪。

咸阳城的死囚狱里。

一些满脸迷惑的平民被陆续带进,却不再出现。

逐渐地,

再无人议论王室子弟之死有何疑点。

对于废黜长公子扶苏的事情也一样,好像所有的事只是一个常见的不幸。

……

府邸内。

宣布旨意的小内侍谨慎地看了嬴长青一眼。

见到他面无异色,才低声说道。

“公子,陛下还有密旨让小人转达。”

“哦?”

嬴长青抬眼一看,只见小内侍递来一份竹简。

接到手里的那一刻,展开一看。

信中只有简短百余字。

虽然字数不多,但是嬴长青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只见上面写道:“普通人身死,不过是血溅数步,即便伏尸遍地,到头来仍是生命交换。”

“而 的一念之间,则能引发白骨满山、烽烟万里……”

“你虽非 ,但我并不要求你以命换命。”

“那就证明给我看,你不仅仅只会欺负身边的人。”

“我给你这次机会,但是记住!你已经令我失望过一次,如果有第二次的话,就没有必要回来了。”

……

嬴政从来不是一个刻薄寡恩的君主。

有时候,

他甚至慷慨到令人难以置信。

站在嬴政的角度上看,嬴长青的行为确实太过残忍了。

但实际上,他对嬴长青有些误解。

当时,嬴长青杀胡亥的初衷是为了清除秦国的毒瘤;直到对付扶苏时,心态才有了变化,产生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但嬴政却错误地认为,嬴长青两次出手都是为了谋夺皇位。

虽然看似差别细微,但实际效果却是天壤之别。

在嬴政看来,这样行事的手法不免过于冷酷无情。

因此,在写下密旨时,他也经历了一番内心的挣扎。

不过随后他就做出了决定,

正是因为嬴长青隐藏心中的那份 气象令他难以割舍。

当他想到嬴长青时,那种感受早已深入心底,

……

将传旨宦官送走后,

嬴长青仍然在反复琢磨着那密旨的内容。

寥寥数行字,却能让嬴长青读出始皇的所思所感。

不得不说,始皇的心胸和气度非普通人所能企及。

他内心明镜一般洞悉一切,却未曾公之于众。

他已经不再追究过往的错事,

反倒是给予嬴长青另一个机会。

初生的小鹰已成年,应该搏击长空!

有些路,踏上之后就无法回转。

正如始皇所说!

对于嬴长青而言,北上边疆反而是另一段旅程的开端。

大帝国刚刚统一天下,暂时不会有大的动荡。

继续滞留在咸阳似乎并无太多意义。

但边疆则不同,

更何况,

外面的世界如此辽阔,还来不及见识一番。

也许现在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

次日正午。

在渭水之北的咸阳城外。

嬴长青接到圣旨后便出发赶往北方。

仅携带着吕布与李广两人,以及十名贴身锦衣卫。

人数虽不多,但如果哪个愚蠢的 胆敢对他们下手,恐怕将会为自己存在的意义感到懊悔。

风声呼啸,马蹄阵阵。

车厢内,

嬴长青遥望着对面被滚滚渭河水阻隔的咸阳城,城墙的身影逐渐远去,直至淡出视线。

“好好看看脚下的土地吧。”

嬴长青最后凝望了一眼咸阳城的方向,眼神渐渐变得深远无比。

“或许,当我下次踏上这片土地时,一切都将有所不同!”

“与其碌碌无为地活着,不如抓住机遇,放手一搏,如果成功,便能超越自我,破茧成蝶!”

“父皇,这一次,长青必定不会让您失望!”

…………

…………

始皇历二十六年。

九月。

大秦北方边境。

自月初起,就有大量匈奴部队向南侵扰。

秦军统帅蒙恬连夜增派兵力进行驰援。

这个月以来,小规模战斗屡次发生,但效果有限。

匈奴骑兵如旋风般来去自如,秦军缺乏马匹,在机动性方面处于劣势。

几乎每一次大秦的军队赶至战场时,匈奴人都已经迅速逃离。

无数村落只能无助地看着自己在匈奴人的劫掠下化为废墟。

……

九峰山。

这座大山位于大秦北方境内,虽不甚高,却纵横交错、地势极为复杂。

一处荒僻山野内,

“扑通~”

“扑通~”

一批身披皮毛甲胄的匈奴人将一具具已经冰冷的秦国百姓 随意地丢在地上。

一位魁梧的匈奴男子走上前来,拔出腰间的长刀,其他人跟着照做,取出自己的武器。

“挖肉!”

随着这一命令的下达,匈奴战士立即如群狼般行动起来。

大秦百姓的 就像牲畜一样,被他们切开胸膛取出内脏,大片的尸身随之被分割成块,用油布包扎后吊在腰部作为口粮。

这是他们的干粮储备。

“哇呜~~”

几只乌鸦受到血腥味的吸引,在空中盘旋叫嚷,随即猛扑而来,黑眼珠子闪动贪婪的目光。

一只乌鸦迅速衔起一块碎肉,展翅飞向远方。

“咔嚓~”

“咔嚓~”

空旷的山林中传来了利刃剖开肉质与骨骼碰撞发出的声音。

过了一会。

那位匈奴首领收起长刀,在满是污血的衣服上擦拭干净,挥手示意:

“停手吧,足够了。”

于是众人才放下手中工作。

之后将剩余的部分连带内脏和骨骸一同投入挖掘好的浅坑,并随意填土掩埋。

很快一切被打扫干净,唯独每位匈奴战士腰上挂着的十几斤肉类成了鲜明标志。

这些食物足够让他们再行进数百里之遥,

而多出的这几百里路,

也就意味着还有更多的秦国村庄将惨遭洗劫。

多年下来,

每当南下抢掠,匈奴人通常仅携三天口粮,没有过多物资负担,因此行动迅速。

其战术便是通过作战不断补充自身,他们认为,

对大秦子民而言,

他们和普通的羊羔无异,终归都将成为他们的食物。

此时此刻。

一个匈奴侦察兵满脸兴奋地跑了过来,嘴里大声喊道:“大首领,有情况!”

“嗯?”

匈奴首领双眼一瞪:“什么情况?”

侦察兵急忙汇报:“有外面的兄弟发现了秦军的踪迹!”

“你胡说!”

匈奴首领一手拍在侦察兵的后脑勺上,怒骂道。

“秦军十天前就已经来了,这会儿都已经进了北地郡,你现在才发现?”

“不……不是,我说的不是那些秦军。”

匈奴侦察兵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最后才道:“不是秦军的大部队,而是一支运粮队,是我们发现的运粮队!”

“嗯?”

匈奴首领立刻眼神一亮。

身旁的匈奴士兵们也迅速围拢过来。

“运粮队?”

“有多少人?粮食多不多?”

遇上秦军主力,他们肯定有多远躲多远。匈奴人最忌讳的事就是在正面硬刚秦军,最喜欢的则是偷袭秦军的小股队伍。

比如运输粮食的队列,那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打击对象。

虽说匈奴已经有不少“肉类”储备粮。

但是有什么比美味的谷物更好的呢。

又腥又难煮熟......

对于匈奴士兵而言,它们只是用来填饱肚子的东西。

侦察兵立即补充:“人不多,只有三四百,不过粮食车却很多,估计有超过五十辆车!”

“大首领,这等美事怎能放过!”

匈奴首领听到这话双眼放光,“没错!迟了就来不及了,绝不能让别人抢先一步!”

在九峰山里,隐藏着大量匈奴部队,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当下,匈奴首领搓手说道:“秦军的运粮队现在到哪里了?”

“刚刚过了偏头山,再有几个时辰就会途径这里。”

“干了!”

匈奴首领猛拍一下自己的大腿,随即拔出他的弯刀,高声道:“兄弟们,我们饱餐一顿之后立刻下山,拦截粮食!”

……

距九峰山几十里的一个狭窄路口。

一个几百人的秦军运粮队正慢慢行进。领军将官骑在马背上,眯着眼向远处望去。

隐约能看到九峰山的身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祥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

“呜呜呜~~”

突地,远处响起一阵低沉凄厉的号角。

闻此状况,秦将脸上的神情立时变得极其凝重。

可以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一条淡黑影子向这里缓慢移动。

地面好像也有轻微摇晃。

转瞬间。

那缓慢挪动的阴影如同疾风吹散烟云迅速接近。

不到片刻间距离秦军运输队伍已不超过一千米的距离。

伴随着马踏声和接连不断的怪啸。

终于清楚看到这支军队的样子。

个个身披兽皮护甲,头顶装饰着兽骨兽角。

“敌袭!!!”

“匈奴人!”

“匈奴人来袭!”

…………

在距离九峰山约两百里的地方,

北地郡治所——富平县。

此时,蒙恬正随大军来到此地。每当出征时,他最担忧的就是粮草的供应问题。相比之下,秦军并不像装备简陋的匈奴部队:匈奴军人只携带有少量干粮便可纵马奔袭数百里,其所需食物主要通过沿途劫掠,从而以战养战。秦军却不可效仿。

大军开拔后,确保充足的粮草供给成为军中的头号大事,而蒙恬也因此感到异常头疼。当前尚未与匈奴大规模交锋,仅是调动的兵力已近数万人,并伴有大量战马;这种情况下每日粮草的消耗数量极为庞大。即使他所属军队中配备有负责运送武器、辎重的部队,因还要承担武器物资的运输任务,所能携带的食物十分有限,仅够维持几天。

如需保证携带足够十天用量以上的粮食,那么辎重队伍则过于臃肿庞大,这将极大地影响行动效率。所以,蒙恬预先在这沿途各个城郭设置了中转点,并派遣了一支支运粮队伍分段将粮草逐批从前线基地运输至前方,方式就如同蚂蚁搬家般分散且多次。

因此粮草供给通道也被看做是整个大军维持生命的关键线路。为保证各转运站安全运转,大部分设于县城内部,配兵守卫。但这也意味着护送粮食的人员只能被削减。

由于需要不断进行频繁补给运输,如果每次运粮人数过多又距离太长,则运送的粮食量或许根本无法弥补这一过程中队伍本身的消耗。那无疑是雪上加霜。眼看暮色降临。

眼下军内的存粮已所剩无几,如果再过半个白天还未有新补充物资到位,则将士们的粮食供应将出现问题。但迟迟没有运粮队伍到来的消息,使蒙恬变得十分焦躁。

当下,他召来了副将来追问:“粮草究竟到哪儿去了?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到达!”副将在慌张之余忙回应道:“请大人勿恼,末将早已派专人去追查,想应该很快便会有信息回报了。”

蒙恬愤懑不已地说:“从雁门营地至此不过三百里路程,竟拖延至此。”

未来战线一旦进一步扩展的话,粮草供应工作只会更加艰巨;若继续延续现今状况,岂不会贻误战机!

副将接着解释说,由于部分劳动力已经被派往建设新的城墙工事上去了,在此情形下的粮队征集人力显得不够充足,故运力有限导致迟误些时辰也在所难免。听到这里的蒙恬无奈叹息:“我又岂能不清楚呢?可军队岂可一日不吃饭呢?”

正当说话间,一个秦军下级 突然满面紧张地闯入帐内报告:“将军大人出事情了!”

蒙恬立刻严肃提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秦军的小 惶恐地回复道:“将军! 跟随运输粮食物资的车队前往九峰山脚时受到了敌人袭击,目前局面相当危险!”

“怎么可能!” 蒙恬惊道:

"为何 瑜若 会参与搬运粮食的工作,而且还遭受攻击?!”

蒙恬怒不可遏地吼道:“一群废物,都是吃白饭的吗?为什么没拦住她?”

蒙恬和他的妻子卜香莲育有一女,名叫蒙瑜若。自幼跟着蒙恬在漠北长大,因此蒙恬一向把她当作男孩来养。这也导致蒙瑜若从小就爱上了武艺和军事。

匈奴这次南侵时,蒙瑜若一再央求蒙恬,希望能一同出征。蒙恬十分宠爱这个女儿,并亲自教导她各种武艺,最终抵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得答应让她加入军队。

但他要求蒙瑜若只能待在后军中锻炼。谁料想,

蒙瑜若竟私自跟随着粮车队前来前线。

秦军的小校慌张道:“她根本不听劝阻。”

蒙恬更加生气:“既然拦不住,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 她……不许我们说。”

“真是气煞我也!瑜若不让说,你们就听她的?”

“要是她有点儿闪失,我要你们的命!”蒙恬吼道,随即问道:“来了多少匈奴人?”

秦军小校赶紧回答:“大约有一千人左右。”

一千人?

蒙恬攥紧拳头,心想粮队里仅有几百人,其中还有一半是平民。

他顿时紧张起来,大声下令:

“诸位,传达命令!”

“前锋营马上集合,随本将军前往九峰山施救!”

看见蒙恬眼里的焦急与忧虑,副将急忙叮嘱道:“蒙将军,本次行动的目的是接应回粮队,若匈奴撤退,不可冒进追击。”

担心蒙恬一心救女会因冲动误事。

毕竟匈奴行动神出鬼没,若追踪过度可能会陷入危机。

蒙恬简短回应一声,随即大步离去,“本将军明白利害!”

……

同一时刻,在九峰山下,战斗正在激战。

“射箭!”

“快点射箭!”秦兵们高喊,但还是低估了匈奴骑兵的速度。

短短一瞬间,距离就缩短至不足两百米!

训练有素的秦军也在此时略显混乱,运粮队仅四百人左右,还有不少普通民众。

而眼前匈奴的人数则是其几倍多!

“嗷嗷嗷~~”

匈奴人兴奋的声音此起彼伏。

“ 秦军!夺取粮食!!”

匈奴人见到眼前粮车,贪婪之色涌现,犹如疯犬般冲过去。

仿佛大地都在颤动。

“快举盾牌!收拢阵地!”

秦军从短暂的惊慌中迅速组织起队伍迎敌。

而在战马上,匈奴人的狰狞面孔逐渐接近。

“放箭!”

箭矢疾驰而去的声音破空传来: “咻咻咻!~~”

刹那间,数百支利箭从秦军阵营中疾射而出。

“啊~~”

“呃啊~~”

匈奴骑兵的队伍中立刻传来阵阵凄厉的哀嚎。

几十名匈奴士兵惨叫着从马背上坠落,紧接着就被身旁伙伴的马蹄踏成了血肉模糊的 。

然而,

秦军人数实在太少,这两轮疾射远远不足以遏制匈奴人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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