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已经着人去请冯院判了,这会儿估计人已经到咸安宫了。”
王德海哈着腰,回着谢植的话,心下有些懊悔,自己方才就应该等着冯院判给安王诊治完了再回来。
毕竟安王的身子具体如何,陛下想必也是上心的。
“嗯,让冯年诊完过来一趟。”
谢植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在了手上的奏疏上,淡淡吩咐了一句。
这已是洛同总督上的第二封奏疏了,看来洛州水患的确耽搁不得,无论他这位皇兄身子好与不好,这洛州,都是非去不可了。
第二日才下朝,工部就接到了圣旨,命工部侍郎赵继、谢树并营缮清吏司郎中洪山桥前往洛州治水,同时任翰林院修撰宋珏为监察使,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孙卯为水利使,一道前往洛州,行监察辅政之事。
这道圣旨一下,可谓是一石惊起千层浪了,朝野上下谁人不知洛州水患严重,本以为皇上顶了天让只会让工部自个儿想办法解决此事。
没想到这次竟遣了这么多人前往洛州,这人选,也值得琢磨。
除安王外,洪山桥是摄政王的人,宋珏是徐阁老的人,这赵继一向唯工部尚书钱元真马首是瞻,同样是颗油心滑头的墙头草。
只有这孙卯,往日不显,如今看来,恐怕是陛下早有安排了。
有心人早就发觉不对,也不知洛同总督究竟奏疏上写了些什么,此次洛州一行,怕是没那么简单。
接到圣旨,谢树并不意外,谢植如今根基未稳,任何行事,都要顾及南荣沧。
只是孙卯此人的安排,让谢树有些意外,看来谢植也并非全然信任徐正居,果真疑心甚重。
不过同样的,谢树也发觉,此次洛州的水患怕不像以往那般简单,想到这些日子他阅览过的工部卷宗。
谢树看着桌上自己整理的上京官员关系思维导图,手指在钱元真的名字上点了点,眼底划过一抹沉思。
钱元真此人,谨慎狡猾,轻易让人拿不出错处,工部的账簿卷宗,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但有时候,没问题,就等于有问题。
对比往年,自从钱元真接任工部尚书一职,谢树认真统计过,国库于工部的历年的支出,一直呈正曲线增长。
就算算上每年的物价波动,也不该增长的这么多才对。
光是工部的支出,就快占了六部的总共支出的三分之一了,可谢树也对比过账簿票据,的确什么也没看出来。
恐怕之前南荣沧想往工部插人,不止是单单争权夺利那么简单。
同样有此想法的,还有徐正居,此次前往洛州的人选,是徐正居和谢植一同商定的。
想起洛同总督的两封奏疏,徐正居微微叹了口气,洪水竟冲毁了堤坝,难怪洛同总督如此着急。
人命关天的事,这钱元真,死不足惜,只盼此次能得偿所愿,将钱元真此等大景之害,顺利铲除才是。
“行璋,此次前去洛州,我说的话,你可记得?”
徐正居看向宋珏,心底微微有些担忧,他这个弟子,性子过于板正。
若非此次陛下希望借此次洛州之行,将宋珏送进都察院,他是不赞同让宋珏去洛州的。
“老师放心,弟子定当谨言慎行。”
宋珏俯身行了一礼,此次洛州之行非同一般,他既为监察使,自当仔细行事,不堕老师清正之风。
“哎,这堤坝,怎么就垮了呢。”
送走了宋珏,徐正居跌坐在太师椅上,喃喃自语,脑中全是洛河一带百姓的安危性命。
也就没注意到,一旁不发一言的张之恒,听见这话,有些奇怪的神色。
谢树要出发去洛州一事,文兰心知晓后,又拉着谢树哭了一场,随后就亲手替谢树收拾了前往洛州所需的衣裳物件。
谢树的体弱之症,向来是文兰心的心病,她已经着人去外头找了,她就不信天下之大,难不成连一个能治好她孩儿的人都没有。
如今谢树要去洛州,来回奔波舟车劳顿,也不知谢树的身子撑不撑得住,她得想办法再送几封信给父亲兄长,让他们在边关也帮着找找大夫。
出发那日,送行的人倒是不少,文兰心拉着谢树嘱咐了不少话,又吩咐了金福好生照看谢树,得知谢植也要过来后,就带着人回了宫。
她如今可见不得这位新帝,如此折腾她的长安,焉能让她不气,可对方是皇帝,纵使又气,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干脆不见。
谢植到的时候,远远就瞧见了立于宫门口的身影,想到那日冯年的话,谢植一时间心绪有些复杂。
没想到他这位皇兄内里竟真的衰败不堪,活不过二十五岁,恐怕并非虚言。
谢植难得对自己此次的决定有些犹豫,将谢树牵扯进来,当真好吗?谢树本就体弱,就算背后有着文家,也成不了什么威胁。
“皇兄,若是……算了,洛州一事,皇兄尽力即可。”
瞥见谢树回京后似乎清减了些的腰身,谢植脱口而出想让谢树干脆别去了,出口才发觉的,这话有多么不妥。
圣旨已下,又怎能轻易更改,再者,原就是计划中事,他方才竟因着谢树的身子,动了恻隐之心。
这对于谢植来说,是大忌,压下心头涌上的情绪,但对上谢树的黑眸,谢植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就算谢树此行未能顺利拉下钱元真,他也有后手,所以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心底那点儿情绪占据了上风。
“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圣恩。”
谢树行了一礼,对于谢植突然软下来的态度,谢树大概清楚,谢植这是知道他的身体情况了。
对于自己这个没什么实际威胁的兄长,以谢植的性子,往后估计不会再过多放在心上了。
不过必要时,用来彰显天恩,以示悌意罢了。
拜别谢植后,谢树要前往城门和宋珏等人汇合。
因着在宫门处耽搁了不少时间,谢树到城门时,其余人都已经等在那儿了。
“臣等见过安王殿下,殿下万福。”
赵继是所有人中,官职最高者,一见着谢树过来,就带头行了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