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甚?破营在即?”
尚塔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刚刚被唐军一把火烧掉了雅隆本部的一个东岱外加四千吐谷浑奴从,尚赞摩却居然说破营在即?这是急火攻心气坏脑子了吗?
“没错,破营在即。”尚赞摩却显得信心十足。
“临洮大营与羊马墙之间的大火已经烧过一次,我就不信还能再烧第二次,只要这把大火一灭,我们就立刻发动第三次进攻,而且这一次,我要直接出动两千吐蕃桂和足足八千叶谷浑庸,我倒要看看,汉狗还能拿什么来守住大营!”
顿了顿,尚赞摩又对着扈从喝道:“大纛传令,让迥巴、松丁两个东岱及党项、多弥羌等八千奴从严阵以待!”
尚塔藏叹息一声,说道:“大将军,火不会灭。”
“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尚赞摩黑着脸斥道。
“火真的不会灭。”尚塔藏叹息道,“汉狗会往里加石炭。”
“这不可能。”尚赞摩道,“临洮大营与羊毛墙之间这么大一片空地可不是公鸡山半山腰的那条壕沟能比,要铺满这么大片空地,知道得多少石炭吗?还有,汉狗怎么进入这片空地倾倒石炭?他们难道是金刚,不怕火烧?”
“这……”尚塔藏闻言一愣,这个问题他倒是从未想过。
这么大一片空地跟公鸡山腰的壕沟,确实有些不太一样。
似乎,大将军说的也有道理,或许真可以等到业火熄灭?
……
“等火熄灭?”王臣哂然道,“做梦!”
王佖不解道:“石炭总有烧完之时吧?那时火不就熄灭了?”
“石炭烧完?那恐怕得烧到猴年马月。”王臣笑着摆摆手。
道理很简单,临洮大营与羊马墙之间这片区域内的无烟煤,压根就不是从地底下开采出来再铺到这里的,而是原本就在。
王臣只是让人挖开地表露出煤层而已。
要不然,真用煤炭铺满长四百米宽两百米这么大一片空域,哪怕只是铺二十公分的薄薄一层无烟煤,也要两万四千吨煤。
把民壮都累死了也根本忙不过来。
所以答案是,煤不来就我,我去就煤。
王臣直接把大营移到这片无烟煤田上。
至于这片煤田有多厚?王臣也不知道。
反正,几个月的时间肯定是烧不完的。
杜岳看着漠门山方向,说道:“吐蕃军迟迟不肯退兵,估计也在等这场大火熄灭,然后他们就可以再次发起进攻。”
“那就让他们等着吧。”王臣哂然说道。
“要是咱们的援军从几个方向同时开来,没准可以对这一路吐蕃军形成合围之势,就又可以送给吐蕃军一场大败。”
……
真有好几支援军正向着临洮急行军。
来得最快的那支援军就是由马璘统率的安西军。
没错,就是安史之乱时奉调进关的那支安西军。
天宝十五年,安西军奉调入关勤王,马璘还只是疏勒镇守使李嗣业麾下一员裨将,当时的安西四镇节度使还是跛脚名将封常清。
如今十三年时间过去,封常清李嗣业早已作古。
马璘也从当初的裨将因功晋升为安西四镇、北庭行营及邠宁节度使,兼御史大夫、加校检工部尚书,正三品紫袍。
马璘对于为大唐而战,开疆拓土始终充满热情。
所以马璘的安西军来得很快,而且跟尚赞摩一样走的也是陇山小路。
要知道这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无论在什么年代,走小路都极其危险,一旦遭伏击,轻则损兵折将,重则全军覆灭。
不过,马璘也没有一味冒进。
而是派出了大量的斥候骑兵进行了缜密的侦察。
都虞候段秀实紧走几步追上马璘,叉手一揖说:“节帅,往前不远就要出陇山了,出了陇山之后再往西南几十里地就是临洮,进入临洮后随时可能遭遇吐蕃军,所以,你看,是不是在出山之前先歇息半日,吃点东西恢复一下体力?”
“不可,救兵如救火,或许李晟和王家小郎君正在临洮遭受吐蕃大军猛攻,我们若能早到一刻,他们便能够早一刻解除威胁。”马璘断然道。
至少到这时候为止,马璘跟李晟都没有任何嫌隙。
马璘对于王臣这个从未曾谋面的安西军后起之秀,更充满了莫名的亲切感,因为王臣的遭遇跟他简直如出一辙。
顿了顿,马璘又道:“即刻晓喻全军,且再忍半日,待到了临洮大营之后,我定让李都将拿烤羊肉、牛杂汤款待大家,胡饼麦饭更是敞开了吃。”
段秀实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当即把命令传达了下去。
这一招“望梅止渴”果然管用,刚刚还疲惫不堪的将士们顷刻间精神抖擞,旋即顺着崎岖的山路向着临洮急进。
……
扈从送来了烤羊肉,然而尚赞摩却半点胃口都没有。
看着临洮大营北侧通红的地面,尚赞摩黑着脸问道:“尚塔藏,临洮大营北侧的这场大火已经烧了几个时辰了?”
尚塔藏看了眼已经落山的日头,说:“至少四个时辰!”
上午进攻失败时,大约是辰正时分,现在已经是申末。
“不对,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啊!”尚赞摩眉头越发的蹙紧,“也没见汉狗往临洮大营外送石炭,可这场大火为什么烧了四个时辰还没有熄灭?难道说汉狗提前在临洮大营与羊马墙之间的大片空地上埋了足够燃烧四个时辰以上的石炭?”
尚塔藏一脸茫然,因为这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就在尚赞摩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北边忽然传来了骨哨声。
“骨哨!这是斥候骑兵在示警!”尚塔藏顿时间变了脸色,“大将军,定是陇东的李唐援军赶到了,我们还是赶紧退兵吧,以免遭到唐军的两面夹击。”
“该死,李唐援兵来得这么快?”尚赞摩闻言也是脸色大变。
如果真是陇东的李唐援兵到了,那他的大军就必须得撤退了。
当下尚赞摩咬牙切齿的低吼道:“大纛传令,全军退守临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