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河西走廊的商路有三条。
南线是经陇西进入河湟谷地,再翻过大斗拔谷也即今天的扁都口进入甘州,也即今天的张掖市;中线是经兰州沿庄浪河、古浪河,绕过乌鞘岭西端进入凉州;还有北线则是从会宁渡黄河,绕过乌鞘岭东端入凉州,也即武威。
现在唐军再次折戟石堡城下,河湟谷地仍旧掌握在吐蕃人的手里,所以南线是根本不用考虑的,安西军若要想打回安西,就只能走中线或者北线。
但无论是中线还是北线,中间都有一头绕不开的拦路虎。
这头拦路虎就是横在河西走廊与黄土高原之间的乌鞘岭。
只不过,在唐朝的时候,乌鞘岭不叫乌鞘岭,叫洪池岭。
洪池岭东西长约三十里,南北宽度约二十里,平均海拔约三千米,不算高,但是极其陡峭,而且山上没有绿植,常年飞沙走石,人马根本无法通行。
第一次河西之战,霍去病率一万轻骑击河西,走的南线。
第二次河西之战,公孙敖率数万骑兵包抄河西匈奴诸部,走的是乌鞘岭北,遗憾的是在腾格里沙漠中迷了路,最终未能够完成战前制定的战略目标。
这一次,马璘走的则是中线,即经庄浪河谷、古浪河谷进入凉州。
只不过,安西军在进入凉州之前必须拿攻占洪池岭西的一座关城:和戎关。
当年霍去病攻打河西时,河西走廊啥都没有,只有匈奴人的毡包,可是现在狭长的河西走廊内却布满城池关卡。
和戎关就是其中的一座。
和戎关就卡在祁连山与洪池岭之间,并不高,也不算险。
左侧的祁连山和右侧的洪池岭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攀爬,但是人可以过去,骡马却没办法翻越过去,满载辎重的马车更不用说。
这就是关卡的真正作用,挡不住人,但是可以挡住辎重。
粮草辎重过不去,人过去了也没用,因为什么都带不了。
除非你学李自成、张献忠他们那样,当流寇,到处乱蹿。
所以安西军要进入凉州,就必须攻下和戎关或者北线的白山戍关。
马璘的本意是想抢在王臣到来之前,先拿下武威城做安立足之地。
然而很遗憾的是,直到十二月月底,王臣率两千安西军、五千工匠及一万多工匠家属赶到,马璘都依然没能攻破和戎关。
五千安西军和两万多家眷仍被阻在和戎关前。
这跟能力强弱没有关系,只跟地貌地理有关。
乌鞘岭又或者说洪池岭,是来自于太平洋的海洋季风所能够达到的最远端,但是季风到达这里后基本上就没啥水汽。
没有水汽也就没有降雨,所以气候干旱无比。
极其干旱的气候必然导致植被凋零,所以不仅洪池岭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即便是对面的祁连山以及古浪河谷中也没几颗树木。
不要说高大的乔木,小树都没几颗。
没有树,就没有办法打造攻城器械。
不要说是像鹅车、木驴这样的大型攻城器械,就连简单的梯子都难以打造。
攻城的唯一办法,就是在夯土墙上凿开一个一个的洞,再插上短矛当梯子,再然后踩着短矛梯子往城头攀爬。
所以在河西北庭又或者安西四镇,攻打城池极其费劲。
围困个三年五载是司空见惯之事,极端情况下甚至可能围困几十年。
比如吐蕃围敦煌就围了二十二年,一直到城内彻底找不到任何吃的,沙州兵马使阎朝才向吐蕃军有条件投降:苟毋迁徙它境,请以城降。
哦,对了,这时候沙州或者说敦煌仍未失守。
河西观察使周鼎也还没有被阎朝用弓弦勒死。
沙州也是河西五州中唯一还没有陷落的州府。
当然,马璘现在是不知道的,王臣也同样不知道。
王臣只知道河西走廊失守后,安西坚持了五十年,却不知道沙州的州城敦煌在吐蕃大军的围困下,同样坚持了整整二十二年。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王臣十分迫切的希望打通河西走廊。
毕竟军中携带的干粮只够十万人吃五个月,现在七千安西军、五千工匠以及随军的家眷全加起来,总人数在五万人左右,能撑十个月。
所以留给王臣和安西军的时间只有十个月。
如果十个月之内如果还到不了安西,就要杀马充饥。
当然,并不一定杀自己的马,也可能杀吐蕃人甚至回纥人的马。
或者抢沿途吐蕃人、回纥人的牛羊也不是不能考虑,反正不能亏待了自己。
两下相见之后,马璘有些不好意思,惭愧的说道:“贤侄,老叔让你失望了。”
“老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再次见到马璘之后,王臣也不再称呼他节帅,以两人现在的身份以及关系,再喊节帅就太见外,不如喊叔亲近。
顿了顿,王臣又道:“河西走廊的坚城原本就难打。”
“是啊,河西的坚城确实不太好打。”马璘深以为然,“当年吐蕃狗经由青海,从大斗拔谷杀入河西,同样在甘州城下折戟沉沙,还不止一次!”
王臣道:“老叔,先说说这和戎关吧,关上有多少吐蕃狗?”
听到这,马璘便立刻说道:“和戎关上的吐蕃狗数量不多,披甲的桂勇顶多五百个,但是不披甲的奴从至少有两千个。”
王臣的目光落在前方和戎关的关城上。
“老叔,和戎关的关城东西长度大概有多少步?”
“大约五百步。”马璘不假思索的道,“高度约三丈,厚两丈。”
听到这,王臣就知道和戎关为什么这么难打了,因为整道关卡的长度也就七百多米,但是吐蕃守军却至少两千五百个,每米有三个半守军。
马璘有些懊恼的道:“刚开始时,关上其实没有这么多吐蕃狗,大概只有五百来个,老叔我大意了,没在第一波突袭中拿下,后面等凉州的吐蕃狗赶到,就没机会了。”
马璘和王臣站在那里说话。
段秀实、孟睥还有姚令言他们几个都插不上嘴。
而且三人隐隐有一种感觉,王臣并不是安西四镇兼北庭行营的营田度支使,而分明是安西副大都护,因为马璘完全没有把王臣当属吏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