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领导的一番话,令冯镇长和郭村长都有些窘迫。
冯镇长再次“主动承认错误”,并现场给出了镇上后续帮扶困难户的计划举措。
村长没读过多少书,不像冯文江那么能说会道,只是开口说要帮谢冰冉家里,修缮一下旧宅云云……
吴永铭副市长最后握了握谢冰冉的手,开口道:
“我刚听高局长和陈老师说,你下个月要在沪城参加一个全国的田径锦标赛。
我代表市委,向谢同学表达由衷感谢,感谢你能够代表天城征战全国赛场!
谢冰冉,你是咱们天城的骄傲……
我跟高局长也已经商量过了,无论比赛成绩如何,都会由市体育局,向谢同学颁发参赛奖金两万元!”
话音落地,市体育局高局长和冯镇长,都赶紧附和。
谢冰冉一动不动,却似乎没什么反应。
她想起许晨刚刚的嘱咐,这才开口低声说了句:
“谢谢领导……”
与此同时,村长和村委的几人,却是面露诧异。
两万块啊……
村子里每家每户,一年到头也赚不到两万块啊。
这谢家的女娃娃,去参加个比赛居然就能拿两万块的钱……
这话自然瞬间通过村民的口口相传,在村子里迅速扩散开来。
一帮村民伸长了脖子,听到那两万块的奖金,羡慕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
领导们又跟谢冰冉劝慰了一会儿,大领导的秘书便“恰到好处”的适时提醒:
“领导,您得赶回去开会了……”
村长露出些急切,一副想要留下领导吃饭的样子。
但领导秘书又适时站了出来,说领导马上要回市里开一个座谈会,便帮领导打发了。
村长仍有些“依依不舍”,但也只能陪着领导,转身朝外走。
正当此时,站在院外的许晨,朝身旁一个兄弟使了个眼色。
那个男生看上去憨厚老实,也并非是本村的。他忽然开口道:
“村长,刚刚搬进来的那些电视机、冰箱和桌椅,现在要搬回去吗?我们刚好可以搭把手啊!”
村长:“……”
话音落地,村委会的人瞬间面露无尽尴尬。
村长装作没有听到,却是赶紧招呼着领导向外走。
几个领导已经停下了脚步,转身回头看了眼。
堂屋中那几件家电、家具,确实显得非常突兀,与周围破落简陋的情形毫不匹配。
甚至那电视机和冰柜的插线,还散落在外边,根本就没有通电。
吴副市长、冯镇长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可正当此时,门口一个面色黝黑的村民开口道:
“是啊村长,俺家的电视和冰柜,是不是可以搬回去了?
俺家孩子等下还得看动画片呢……”
村长怔在当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旁的许知泉转头看了眼许晨,父子俩交换了一个精彩无比的眼神。
吴副市长面色阴沉,这便是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的“弄虚作假”了。
但隔着几个层级,他并不方便直接训诫,而是转头看向灵堂前的谢冰冉,开口道:
“谢冰冉同学,我代表……”
他长长叹了口气,才接着道:
“我向你道歉,我会跟冯镇长再商量商量,这种弄虚作假糊弄的做法,会伤了人民百姓的心!”
说着,他面色阴沉朝外走去。
冯镇长面色冰冷看了村长一眼,快步先跟着大领导一行人出去了。
村长愣在那里,双腿忍不住有些发抖。
……
……
两辆奥迪A6调转了车头,先行离开了。
吴副市长和高局长,都要赶回市区开会。
镇长冯文江则是暂时留了下来。
冯镇长跟许知泉站在村口,各自抽了根烟,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
之后,冯镇长便去了村委,跟郭村长还有些事情要详谈……
陈鸣和田芳芳两位一中老师也留了下来。
只因今天办完奶奶的丧事,他们便陪同谢冰冉连夜赶回省城。
……
午后,在许知泉的操持下,院里院外摆了几桌。
主要是赵峰、方涛等一帮冰哥的兄弟,坐在一起吃了餐饭。
冯镇长也在主桌上坐了,许知泉陪在他身边。
陈鸣、田芳芳两位老师也挨着坐在一起。
本来村长是要来作陪的,但他连帛金都没有拿,按规矩习俗本就没资格吃席。
何况刚被冯镇长批评了一通,正在村委里写检查呢……
谢冰冉跪了半天,此刻终于坐下来休息。
按照本地风俗规矩,她作为亡者儿孙,今天是不能吃饭的。
何况她作为运动员,本就没法在外随意吃食。
许晨咨询了下陈鸣老师,让李锐开车出去,买来了两瓶可以补充能量的运动饮料。
他在谢冰冉面前蹲下,帮她拧开了盖子。
谢冰冉接过喝了一口,低声道:
“你快去吃饭吧,别饿着肚子。”
喉咙仍然沙哑。
……
镇长冯文江回头看了眼,带着些好奇问道:
“许总,这就是令郎许晨同学吧?”
许知泉哈哈笑了笑,赶紧招呼许晨过来,给他介绍“冯叔叔”认识。
许晨一脸乖巧,赶紧客客气气叫“叔叔”……
陈鸣和田芳芳两位老师坐在桌上,也才知道许知泉和冯镇长的私下关系确实亲近。
冯文江一脸和善,拉着许晨说了些“夸赞”的话,却一句也没有提及冯青青。
确实如许知泉所说,冯文江是个很开明的领导和长辈,虽然许晨和冯青青的事稍显尴尬,但他对待许晨还是非常喜欢和热情。
饭吃到一半时,陈鸣老师看向许晨,低声说道:
“陈大海老叫你许少爷,我还以为是个外号呢。
原来你真是个‘少爷’。”
陈鸣所指的,自然是许晨父亲“乡镇企业家”的身份。
许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帮陈鸣老师倒满了一杯可乐。
……
下午。
起了一阵凉爽的风。
河道中的水汽,裹挟着泥土青草香,吹散在乡间。
送葬的队伍,缓步在田道上移动。
本来今天,便只有谢冰冉孤零零一个人。
现在,却是一条长长的队伍。
白事乐队班子在前,奏着哀怨之曲。
谢冰冉披麻戴孝走在后面,泪流满面。
她的身后,是二三十个好兄弟,许晨自然也在其间。
围观的村民站在路边,看着身穿麻衣的谢家女娃娃,神色异常复杂。
今天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些村民,又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个谢家的小姑娘。
那个劳改犯的女儿,“没人要”的女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