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之在兰亭舟房门口转悠了半天,犹豫再三,还是推开了房门。

“哥,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兰亭舟撩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

“我以为你还要再转转。”

“说吧,是何事,能让你如此为难?”

兰亭之搓了搓手,在屋内又转了两三圈,才一屁股坐到兰亭舟面前,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脸慎重地开口。

“哥,刚才我在船上看到孟公子了。”

“他是何人?”

兰亭之接着就将上次马车遇袭的事,原原本本地给兰亭舟讲述了一遍。

兰亭舟听后,沉默良久。

“哥,你可别给嫂子说,是我给你讲了这事。她一直不让我告诉你,就怕你担心,误了你学业。”

“那你今日又为何要告诉我,你不是一向最听她的话?”兰亭舟凉凉地道。

“呵,你当我分不清事情轻重呀?我都长大了!”

说着,兰亭之凑近兰亭舟,小声地道:“我觉得那孟公子不怀好意。”

兰亭舟垂眸,思忖片刻,问:“他出手救了你们,如何还不怀好意了?”

“我说不好。”兰亭之皱着眉,挠了挠头,“虽然他和冯小哥对人都挺好的,可我总觉得怪怪的。特别是他看嫂子的眼光......”

“好像有意无意间,总有一丝难以捉摸的感觉。”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兰亭舟眸光沉了沉,手掌缓缓握紧。

“总之,这个人你得留意一些。”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我先走了。”兰亭之站起身,就要走。

兰亭舟却叫住了他,淡声道

“回房间抄十遍家规,抄完才准睡觉。”

“啊?!为什么呀~~~”兰亭之一蹦八丈高。

“等你抄完,你就知道我为何罚你。”

“要是抄完还不明白,那就接着抄。”

“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听嫂子的,什么都不告诉你!”兰亭之骂骂咧咧走了。

孟煜?

兰亭舟缓缓摩挲着左手尾指,在心中记下了这个名字。

自孟煜上船之后,甘采儿就一直窝在房间内,哪儿也不去。

“你这几日,怎么不去甲板透气了?”兰亭舟问。

要知道甘采儿是闲不住的性子,最不耐烦天天呆在房间里。一天到晚,她在房间里进进出出得有七八回,不是去甲板上透气,就是上朱小筱,兰亭之那里串门,甚至连韦石安那里,她没事都要去逛一下。

这突然一下,就缩在房间里,哪里都不去了,难怪兰亭舟会问。

“船上就那么大,逛来逛去就腻了。”甘采儿嘿嘿地干笑两声。

兰亭舟看了她两眼,也不再问。

“福庆号”在汨江上风平浪静地地航行着。到了第四日,甘采儿再也憋不住,加上这日天气特别好,难得的晴空万里,阳光暖洋洋的。

她终于出了门。

冬日里的暖阳极为难得,阳光明亮且温和,晒在人身上暖暖的,让人十分惬意。甲板上到处都是出来晒太阳的人。

难得的是,甘采儿发现杜恪也在。

经历过凤天镇的事,杜恪受到极大惊吓。黄嬷嬷说,他一连好几夜都做噩梦,每晚惊醒好几次。白日里,他也变得不爱出门,只在房间里。

这还是那事之后,甘采儿第一次在甲板上看到杜恪。

他正在与福气踢毽子玩。

福气就是之前杜恪点名要买下的小厮,因长得像杜恪之前的小厮福宝,所以给他取名叫福气。

据说福气之前也在一大户人家做过,因那户人家败落,所以才将下人发卖出来。因而福气十分会照顾人,也十分会逗主子开心。

上次买来的三个小厮中,就福气最得杜恪喜欢,短短几日,杜恪就对他十分依赖。

福气踢毽子的水平很高,不管杜恪如何乱踢,他都能将毽子救下,然后再稳稳地喂到杜恪的脚边。杜恪玩得很开心,脸上全是笑。

“杜恪是你带上船的?”

甘采儿身旁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她扭头一看,果然是孟煜。

“你认识他?”甘采儿问。

“嗯,认识长大后的他。”

“他长大后是什么样?”

“不太好,一个大傻子。”孟煜漫不经心地道。

“傻子?!”甘采儿一惊,“他好好的,怎么就傻了?”

“前世,听说他小时曾高烧不退,命是救回来了,但人却烧傻了。永远只有七八岁的智力。”

甘采儿张大了嘴,一脸震惊。她扭过头看向杜恪,原来,前世他也在这条船上,那个发高烧的孩子竟然就是他!!

“他究竟是谁?”甘采儿问。

就算她再笨,再迟钝,此时也觉察到杜恪的身份怕是不一般。

“你连他底细都不清楚,就敢答应将人安全护送到京都?”孟煜摇了摇头,啧了一声,“囡囡,你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你把话说清楚,杜恪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甘采儿有些急了。

“你不用知道。”孟煜一脸散漫地笑。

“若真知道了,反而对你不好,会有危险。”

“总之,你只需把人保护好,能安安全全送到京都,便是大功一件。”

杜恪真实身份是景和帝的长子,不仅是长子,而且是嫡长子。若不是成了傻子,他应该还是太子。

这件皇室秘辛,知道的人极少。

孟煜能知道,纯粹意外。一次进宫赴宴时,他喝酒太多,就到御花园里散酒气,然后就遇上了成年后的杜恪,那时他已经改回原名,叫公孙昀。

虽他长得人高马大,但眼神却如同稚儿,清澈懵懂,还带着丝怯懦。他躲在假山中,以为在与人捉迷藏,却把伺候他的宫人急得团团转。

从那些宫人闲散的几句对话中,孟煜揣测出了这桩皇室秘辛。他后来曾旁敲侧击问过景和帝,但景和帝对此讳莫如深,但眼底的悲恸,却肉眼可见。

从那后,他再也没提过此事。

所以,对那个傻大个儿,他知道的信息甚少,只知道小从被送到旦州抚养。他本想提前找到人,将人保护好,日后好用这个功劳求一个赐婚。

没想到,竟让甘采儿捷足先登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个功劳让给她也好。她是白身,若能有个功劳傍身,那些京都的贵妇们,便不敢再轻贱她。

前世,公孙睿能认她做义妹,那这一世也应该能。如果不能,他不介意找公孙睿好好聊一聊。

如此这般,甘采儿和离后,便能名正言顺地嫁给他了。

想到此处,孟煜笑起来。

“你笑什么?”

孟煜的笑,看得甘采儿心中一寒,这人又是在算计谁?铁定没安好心。

“今日的阳光正好,难道不值得笑一笑?”孟煜挑起桃花眼,笑意盈盈地看向甘采儿,眼中尽是戏谑。

“孟公子,真是好雅兴。”

一道清冷温和的声音,忽地在两人身后响起。

甘采儿手一抖,浑身僵硬,一动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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