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采儿最近特别忙。
她一语成谶。
锦绣坊的生意真是越来越好,店里的订单一日多过一日,堆积成山,绣娘们加班加点都忙不过来。于是,招绣娘就真成迫在眉睫的事。
甘采儿每日既要与朱小筱合作画出最新款式,又要张罗挑选绣娘的事项。近几日她都是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
这日,她因一个绣样多耽搁了些时间,回来得更晚,到家时月亮都上了半空。
“小姐,绣坊的事有张老板呢,哪用你事事都操心。你看你,这几日都瘦了好多。”小红口中抱怨着,难掩心疼。
“张老板是做买卖的,他哪会画衣裙款式?趁着现在店里生意势头好,就得多上新款,让其它店铺仿制都来不及。”
推开兰家小院的门,整个院子黑漆漆的,很安静,想来朱小筱早歇下了。
“简直是没了规矩!”小红忽生气大骂起来。
“绿草,绿叶这几个小蹄子真是越发偷懒了!小姐还没回家,她们竟全都歇下,连个守门的人都没留!”
“看我不去撕了这帮小蹄子!”
说着,小红撸起袖子就要往几个小丫头的下人房去。
甘采儿一把拉住她。
“好了,你今日也累了一整天,早些歇着吧。教训几个小丫头,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我先去烧点水,再来服侍你洗漱。”
“别烧水了,太麻烦。你去打些水来,我净净面就行。”甘采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主屋里走。
甘采儿撩开卧房门帘时,一阵冷风吹过,她突地一激灵,身上的汗毛瞬间全竖起来。
顿时睡意全消。
一种出于动物天生的警觉,让她脑中警铃大响。
屋内有人!
甘采儿站在屋门口,手指死死抓着门框,大脑在极速飞转,怎么办?是跑,还是装着若无其事?
正在这时,一阵极淡的幽香,顺着风钻进她的鼻子。那是一种草木的清香,还杂着一星甜腻,在这两种扑鼻的香气之外,她嗅到一丝熟悉的,不容认错的气息。
甘采儿心下一凛,再也顾不上害怕,大踏步就往床边走去,一把掀起床幔。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床上躺着一个衣衫凌乱的男子。
一袭淡青色的长袍,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衣襟半敞,露出他精致的锁骨和一大片胸膛。
白皙的肌肤,在微亮月色之中,散发出润莹的光泽,又白又润,像最好的和田仔玉。长发如墨,随意铺散在床上,显得慵懒而无害。
这人不是兰亭舟,又是谁!
只是他双眼紧闭,鼻息绵长,似在沉睡。
甘采儿进屋这么大动静,也没惊动他丝毫。这怕不是一般的“沉睡。”
甘采儿只觉得脑子“嗡嗡”地响,她攥紧手掌,深吸两口气,蓦地暴发出一声怒喝。
“兰亭之!你给我滚出来!”
“嘿,嘿,嘿,嫂子,你可真聪明!”
“一猜就猜到是我了。”
随着这一声轻笑,一个人影从窗外翻身而入。
甘采儿点亮了屋中的灯,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两三年未见,原先满是稚气的半大少年竟已经长得比自己高出一头了。
“你一回来就搞事,这是要干嘛?”甘采儿没好气道。
“哎,这可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见面礼呢。”兰亭之笑嘻嘻地道。
“你拿你哥当礼物?!”
甘采儿觉得血气上涌,很想上手抽人。
“礼物嘛,当然要送对方最喜欢的才好。我知道嫂子最喜欢我哥。那我把他送来,不是正好?”兰亭之说得理直气壮。
“你放心,我只点了我哥的睡穴和麻穴,无甚大碍。半炷香之后,他就能醒了,只不过会手脚发软,没什么力气。”
“呃,到时候,你想干嘛都行,尽可以为所欲为。”
说着,兰亭之还冲甘采儿眨了眨眼睛。
兰亭舟不是怕他长歪,专程将人送到玄苍山拘着学武了?她怎么觉着,这是越长越歪了?
甘采儿一言难尽地看着兰亭之。
“小豆丁,你就不怕你哥明天明日醒来后罚你?”
“不怕。”兰亭之一脸无所谓,“他顶多就是打我几下,我皮糙肉厚的,不用怕。”
“嫂子,我给你说,我哥可招姑娘喜欢了。我才回来,就听说家里门槛都快让媒人踩烂了。”
“你可得把我哥看紧了,不能让他被人拐跑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出去!”
“西厢房没人住,一会儿让小红给你收拾一下。”
甘采儿头疼,推着兰亭之就往房外撵。
“西厢房我一早就收拾好了。嫂子,你放心,今晚没人来打扰你和我哥的。整个院子的人,都让我点了睡穴。”
甘采儿很想把兰亭之拎起来抽!
她目送兰亭之进了西厢房,深深叹了口气,后重又回到卧室。
刚踏进房内,就见兰亭舟睁着眼,正幽幽地看着她。
“不,这可不关我的事!”甘采儿立马撇清关系。
“不是你惯着他,他能这么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