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拉个巴子,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这三月的天,北风还像是刀子似得,刮的人脸生疼。
咱们兄弟只有站在炮楼上,吹西北风的份,拿着这烧火棍子,给人家站岗。
王二,你听听里面的动静,那些宾客喝的热火朝天的。
你说咱东家那个病秧子儿子,眼瞧着就要不行了,还娶了李家那如花似玉的大小姐。
这不是坑人吗?可惜了李家的大小姐了,嫁过来就要守活寡。
冲喜,冲他奶奶个腿啊!”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穿着破棉袄,头上戴着破羊皮帽子,两手伸到袖子里。
怀里抱着一只老套筒,看着大院里面,一边跺着脚,一边和身边一个和他打扮相似的,中年男人抱怨道。
“刘大鼻涕,你胡咧咧什么呢?
咱们东家救过李财主的命,从小少爷就和李家大小姐,定下了娃娃亲。
又不是东家逼着李家,送李大小姐过来,给少爷冲喜的。
人家是有三书六聘的,用得着你在这儿,为李大小姐可惜啊?
我看你小子是春心动了,想娶媳妇了。
不过你小子不要忘了,你现在端的是谁家的饭碗?”
王二小声的说道。
青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争辩道:“你可不要胡说王二,谁想娶媳妇了。
我看少爷那副样子,弄不好婚礼就会变成葬礼。
只是有点为李大小姐可惜而已,李大小姐可是方圆百里之内,最俊俏的姑娘。
大好的年华,就这样陪着少爷葬送,岂不是可惜了?”
“你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话都敢说啊!
这要是让东家听见,保证会打断你的狗腿。
就算东家再宅心仁厚,也听不得,你说的这样的话啊!
赵家人丁不兴,到了东家这一代,也就少爷这一棵独苗。
要是你刚才说的话,被东家听见,能有你的好果子吃吗?
东家对咱们不错,想来赵家当炮手的人,有的是。
你小心祸从口出,丢了这个饭碗。”
王二语重心长的劝道。
听见王二说的话,青年不敢再出声了。
此处地处黑省的一个小镇,镇上聚集着几百户人家,方圆几十公里的范围内,都归望山镇管辖。
而赵家,就是望山镇最大的土财主。
拥有良田上千亩,雇佣的长工就几十人,农忙时,还会临时雇佣短工。
赵家在镇上还有几家粮站和商铺,算是农商之户,家资非常的富足。
就看这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就能看的出来。
院子四周的大墙上,都设有炮楼,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守,大门口也不例外。
养的炮手就有三十多人。
这时候可不太平,这些都是防备土匪的。
赵家一切都好,只是人丁不兴,只有赵天宝这一根独苗,而且还自幼体弱多病。
赵大江夫妻俩,一直视若珍宝,真是捧到手里怕摔到,含在嘴里怕化了。
到处寻医问诊,可是始终都没什么起色。
今年刚满十八岁的赵天宝,更是病入膏肓,郎中都已经束手无策了。
夫妻俩整日以泪洗面,日渐消瘦。
如果赵天宝有了不测,他们夫妻俩,就有可能随着去了。
赵大江的好朋友,李春华知道赵家的情况后,登门探望。
主动提出让自己的女儿嫁过来,提前和赵天宝完婚,借此来为赵天宝冲喜。
希望赵天宝能够转危为安,度过这一关。
夫妻俩知道要是这样做,就对不起人家姑娘了。
可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能救自己的儿子,在李春华真心实意的情况下,还是接受了这份善意。
年轻的时候,张大江救过李春华的命,所以同年出生的赵天宝和李婉儿,自小就定下了娃娃亲。
此时赵家前院和中院,摆着上等的席面,来招待恭贺的宾客。
后院比较安静一些,那间被布置的喜庆的新房,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红的被褥上,一个面色如金的消瘦青年,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躺在上面。
一条红绸带挂在手上,另一头系在同样穿着喜服,盖着红盖头,身材婀娜的少女手上。
被褥上的赵天宝气若游丝,随时都要断气的样子。
坐在炕沿边上的李婉儿,轻叹的一声,看着随时都会断气的赵天宝,心里不禁一阵凄苦。
她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因为她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大之后,就会嫁到赵家。
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出生,就注定是她一辈子的男人了。
两家一直经常走动,所以对于赵天宝,她并不陌生。
不但从小在一起玩耍过,就是十四五岁的时候,也见过几次面。
虽然赵天宝一直体弱多病,但是由于父母的疼爱,自小家里就请了教书先生,教授他识文断字。
所以赵天宝身上,有一股书生气,谈吐儒雅,对人和蔼,礼数周全。
很受同样受过先生教导的,李婉儿赏识,所以很早之前,李婉儿就认准这个男人了。
所以两家提出,提前举办婚礼,为病重的赵宝儿冲喜,她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痛快的就答应了。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赵天宝竟然病的这么严重,眼看着就要天人永隔了。
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李婉儿悲从心来,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颊,两滴苦涩的泪水,从俏脸上滑落。
悲切的说道:“天宝你要是能好过来,该多好啊!我们以后就可以长相厮守了。
可是看你现在的情况,可能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放心吧!咱们今天成亲了,我李婉儿从此就是你的人了。
以后我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们赵家的鬼。
我会替你把赵家好好经营下去,以后会替你孝敬父母的。”
昏迷不醒的赵天宝,仿佛听见了,李婉儿说的话一样,两颗泪珠,从紧闭的双眼流了下来。
身体小幅度的抽搐着,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把一只手举到空中,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一样。
李婉儿连忙抓住他的手,喊着,“天宝,天宝。”
赵天宝嘴角动了动,还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脸上带着无限的眷恋,头一歪,失去了所有的气息。
“天宝,天宝,你不要吓我呀!”
李婉儿的哭声,在新房内响起。
声音是那样的悲切,闻之,令人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