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瑭去殷家接云芳,回到家,先是去婆婆邢夫人的房间里说话,一并把回礼拿过去。邢夫人对回礼不感兴趣,这会就是有金银放在她跟前她也不动心。
就拉着云芳的手,“你何必拿东西回来呢,这次的事儿多亏了你大哥帮忙,我还说过几天让你们两口子再回去一趟,隆重的谢谢你大哥呢。”
云芳就笑着说:“都是亲戚。”
邢夫人也就是这么一说,上门是肯定要上门的,客气话也是要说的。邢夫人当然知道有一门能帮得上忙的亲戚是多大的一番助力,这就是为什么一直以来她羡慕王夫人的原因。所以向来比较糊涂贪财的邢夫人反倒是说了一句公正客观的话:“就是亲戚也不能太想当然,该谢的自然是要谢的,不然不是长处之法。”
就让自己的丫鬟查了查日子,说是这个月的十六是个好日子,让云芳和贾瑭带着东西去殷家一趟。
说完这些,邢夫人拉着云芳去史太君那里,婆媳在车里就说着家里这几日的事儿,邢夫人就说:“老太太如今正给大姑娘收拾东西呢,大姑娘留在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娘们们相处一天少一天,你既然回来了,也去坐着说说话。”
云芳就吃惊的问:“大姑娘真的要进宫啊!不是说珠大爷不同意吗?而且老太太也不看好。”
“珠儿说话没人听,老太太不乐意,但是二老爷觉得好。这不是咱们能说道的,到底是隔了一层,咱们要是也跟着反对,人家还以为是盼着她闺女不能出头呢,所以你去了只说些祝她前程似锦的话,别的不用多说,免得你二婶多想。”
婆媳俩个一人抱着一个手炉,又在脚边放了火盆,出了东院进了荣国府的侧门,马车一路到了二门处下来,从二门进了老太太的院子。
门口赵姨娘打起帘子,刚进屋就感受到屋子里一股暖香扑鼻,隔绝了室外的寒气。屋子里坐满了戴着珠翠的女人,其中数王熙凤打扮的最华丽。
“哎呀,三奶奶回来了,三奶奶请上坐,”王熙凤站起来打趣,“给三奶奶道喜了,瑭三爷的事儿真真是大喜事儿,快来和我们说说话,也让我们沾沾喜气。”
云芳在门口脱了披风,又把手炉给了跟来的黄晶,先给史太君请安,又给王夫人问好,李纨不在,但是隔壁宁国府的尤氏在这里,也互相打了招呼。云芳故意绕过王熙凤和几个姑娘还有宝玉打招呼,最后来到王熙凤跟前:“我就最后跟你说话,故意呕你。”
王熙凤推着她,“哎呀,你只要和我说话我就沾上喜气了,我不在乎早啊晚啊的。好妹妹快坐下,你不在家的日子,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她们天天念叨,我们这种天天在跟前的反而看不见,果然是我们这些人不受宠。”
云芳跟着笑了一回,就陪着史太君抹骨牌。
邢夫人和王夫人在一边坐着,也就王熙凤和云芳,隔壁的珍大奶奶三个人陪着史太君打牌。
大家都捧着史太君,一转眼云芳输了两吊钱了,云芳就说:“最近手气不好,加上二嫂子放炮,我的钱是接二连三的跑老太太那里去了。”
王熙凤就说:“你也别说我,大嫂子也给我放炮呢。”
珍大奶奶就说:“你们手气不好,怨这个怨那个,我给你们放过几回炮?”说着问王夫人:“二婶子,前日送来的那对金丝福禄寿喜镯子大姑娘喜欢吗?我们大爷说,要是喜欢,趁着年前金匠都在,还能再打一些,不拘镯子簪子,金匠的手艺好,拿出来不掉份。”
王夫人说了一句:“收到了,她喜欢的紧,只是太贵重了,万不可再破费了。”
云芳看了一眼王熙凤,用嘴型问:“大姑娘要走了?”
不走怎么给她重金打造行头,看来邢夫人说的没错,贾元春这是非去不可了。
王熙凤轻微的点头。
珍大奶奶问云芳:“芳妹妹,你们用金匠吗?我们家大爷这次找了很多金匠,打一些过年用的金银锞子,这些都是京中的老师傅了,手艺好着呢,什么花生莲藕,还有什么瓜果月饼,做的跟真的一样,拿去赏人倒是不错的。”
云芳就要张嘴,邢夫人说:“他们小夫妻手里没银子,也没花钱的地方,今年公中给他们什么样式的就用什么样式的吧。”
珍大奶奶和云芳坐对面,对着云芳笑了笑,王熙凤也对着云芳挑了一下眉毛。
贾瑭今年刚出来做官,工部衙门要来往,必定要去各位上官家里拜访一遍,俗称拜码头。成亲又做官,在别人看来是成家立业了,各种亲戚朋友同年同窗同门......都来来往,这算下来过年要花不少钱呢,别说金银锞子,就是准备礼品,也够他们小夫妻手忙脚乱的了。
说到底,邢夫人抠门,不想让儿子出钱罢了,要走公中的账。这也合情合理,只是这个时候急匆匆的说出来到底是失了体面。
史太君虽然年老,没有看到孙媳妇们的眉眼官司,但是也能知道大家暗地里对邢夫人的小家子气撇嘴。珍儿家的这么问是因为瑭儿是官身了,过年了必要拜会上官和同僚走动,去了人家家里看到了小孩子,金银锞子是少不了的。
邢夫人却不让他们小夫妻自己搭进去钱,必要走公账,为了的还是不让儿子吃亏。这打算没错,但是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难道贾瑭不是荣国府的子弟?出门交际还要自己贴钱?
史太君经历的多了,也就不放在心上了,这种小事儿已经表明了大房对二房管家把持着公中银钱来往表现出不信任。如果是有点成算,老太太私下里要敲打儿子和媳妇,尽力弥补两房的矛盾,但是这位就把这些许小事儿放在了一边。
玩乐了一日,把赢孙媳妇的钱赏给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见者有份,跟着主子来的丫鬟都分得了几个钱,簇拥着各自的主子散了。
邢夫人在回去的路上跟云芳说:“你们别花这个冤枉钱,让公中出钱给你们办事儿去。瑭儿才花多少金银,人家送女儿进宫,一出手就是五万两,咱们一家十多年也花不了五万两。”
她说的一家是特指她和贾瑭。
云芳不明白的是:送女孩进宫还要花银子?这是拿钱买罪受?
不明白也没问,事情都成定局了,问了也没意思,改变不了什么。
云芳就问小事儿:“这金银锞子是小事儿,大姑娘进宫,我听珍大嫂子的意思是他们送了一对金镯子,我们送什么?”
邢夫人想了想,“把你不用的金银簪子给她一对也就罢了。”
云芳逗她:“人家这一去,说不定是做娘娘的,不给点好的?”
邢夫人有点畏惧“娘娘”这个词儿,又觉得王夫人的女儿说不定真的走狗屎运能成娘娘。主要是元春的气度长相学问都是娘娘的料,不应该久居人下。
想了想,“你们回头商量着送吧。”说完一副肉疼的模样,这感觉像是花了她的钱一样。
看她真的很在乎钱,云芳也不逗了,说起贾元春进宫的时间:“什么时候走啊?要在家过年吗?”
“嗯,过了年初五去,她是大年初一的生日,还能在家过一回寿。”邢夫人还是惦记那花出去的五万两:“你说说,她进宫就花了五万,日后可怎么办啊?咱们府里的庄子一年的出息也就是四五万,家里的月钱,吃穿用度,加上爷们们的应酬,一年的开销就是四万多,一年下来没什么剩余。她这一走,留下这么一个窟窿,想补这个窟窿要四五年才行,这是让家里寅吃卯粮啊。”
云芳知道荣国府此时藏着钱呢,不在乎这五万两,但是邢夫人不知道,就劝她:“太太别想这么多了,万一要是成事了,这钱也没白花。”
“也只能这么想了。”
到了东院,贾瑭在门口等着她们,先是扶着邢夫人下车,又扶着云芳下来。小夫妻伴着邢夫人一左一右进去。
贾瑭就说:“舅舅那边我打发我奶哥哥去送年礼了,还有几个姨妈,今年这些年礼能让他们安安稳稳的过一年。只是我舅舅有赌钱的恶习,我舅妈几次派人跟我抱怨他上了赌桌不下来,我想着也不能放着不管,就顺路安排了人看着他。”
“早该这样了,你也不用再给他们钱,有口吃的就吃,没吃的饿死。”
提起娘家,邢夫人一肚子怨气,反正姐弟互相指责,隔着老远都能生对方的气。邢夫人不想再聊这个了,对贾瑭说:“如今天黑的早,你们也不必到我跟前了,早点吃饭安置了吧。”
回去之后,云芳说起金银锞子的事儿,“你妈妈说要用公中的,我觉得等着他们还不知道等到哪一个猴年马月呢,不如咱们自己做。”
贾瑭正在灯下翻书,听她这么说点头应允,“公中这群人,你没打交道不知道,我跟你说,这群人盘根错节,有点好处都想捞,本来是七八钱重的金银锞子,人家在这上面都能克扣一些。咱们自己找人打吧,也费不了多少钱。”
主要是他自己就是个财主,也不把这三瓜两枣的放在心上。如今他们结婚,少不了要过年送礼走亲戚,如今也该预备起来了。
贾瑭看云芳拿着笔记下给某家的礼物,这个时候突然说:“媳妇,要不咱们在关外买一处田庄吧,悄悄的买,我回头找人办个假户,我总担心将来。”
云芳知道他这是没安全感,忍不住伸手握着他的手,“行啊,这事儿就你我知道就行,务必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