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岛的一处洞府中,高坐在主位的赖头和尚皱眉看着狼狈回来的老鼋三妖。
“竟然连你们都不是对手?”
“那玄阳子本已经算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却不想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她。”
老鼋心有不甘的开口,虽然他们已经知道了玄阳子不是杀害陈画的凶手,但是自古正邪不两立,想那玄阳子不知杀了吃人妖魔,物伤其类,这样一个能绞杀正道高手的机会被错过了,老鼋自然也暗道可惜。
但更多的还是忌惮,对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的忌惮。当他们打着帮陈画报仇的大旗,和玄阳子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真正的凶手,那个女人就那么静静站在不远处看着。
老鼋毫不怀疑,那段时间的任何一瞬,只要那个女人想动手,他们就绝对不会活着走出那座大山。他们会死,就像是陈画一样,死得魂飞魄散,死得无声无息!
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为什么放过了他们,但是这种在生死间走一遭的大恐怖让老鼋越想越是脊骨发凉,睡梦中都是那个女人冷冷看着他们离开的双眸。只是一个照面,对方句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赖头和尚肯定了他们的推测。
“开口就是从你们手里救下玄阳子,又有这般功力……你们想的没错,那八成就是个隐居在那的正道老怪了。”
他口中的正道指的是人族正道,饱含佛门道门等人族门派。老鼋等人纷纷点头,完全不觉得那个女人会是比他们更强的妖。
毕竟玄阳子的风评在人族那叫嫉恶如仇,在他们妖族眼里,那就是丧心病狂的杀妖魔,妖族的老前辈怎么可能去救玄阳子?所以那个女人肯定是人族正道的老怪物!看着面容年轻,背地里说不定比那玄阳子岁数还大!
“不过不管怎么样,杀了我极乐岛的人必须得付出代价。”
赖头和尚眼睛微眯。闪过一丝算计。
“说来,岛主这些日子也想多些妖上岛了。若是能杀个正道老怪,在正道立威,那咱们极乐岛的名声在妖族就会更上一层楼。想来岛主必然会高兴的。”
最为谨慎的舒长尾一听这话,心头一跳。
“忘尘大人,那个女人可不好对付!”
“我知道不好对付,但她再强也就是一个人,还能强得过我们整个极乐岛吗?”
赖头和尚冷笑,这次是情报不足,才只派了老鼋三个过去,现在三妖不够,那么十个,三十个妖一起上够不够?那正道老怪一个人隐居在那,双拳难敌四手,若他们极乐岛有心要她性命,她拿什么挡?
听到这话,三妖的想法依然不乐观。毕竟那个女人是真的强,而忘尘大人总不可能把极乐岛的所有人都派出去。那些人族的老怪物岂是好对付的?若是稍有不慎,恐怕他们这次的情况还会再上演。
赖头和尚皱眉。
“只是出去一趟,你们怎么和也舒长尾一样,得了胆小如鼠的毛病了?”
眼见三妖还在劝说,让他不要轻敌,赖头和尚不耐烦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那就让我去请云镜,看一看那个老怪到底有多强,竟然把你们的胆子都吓破了!”
赖头和尚说完,转身就带着三妖出了洞府,一路朝着极乐岛中心的宫殿群过去。他们来到了一处守卫森严的地方。
不过守卫们在看到赖头和尚腰间的龙鳞,和龙鳞上的十一后,就立刻让开了位置。作为极乐岛的管事之一,排名在十一以下的极乐岛岛民全在赖头和尚的管辖下,而排名前十的那几位,作为绝对的强者,他们享有极乐岛除岛主最大的便利和自由。
那是一处宝库,里面各种法宝不计其数,但是老鼋等人却眼观鼻鼻观心看也不敢多看,毕竟他们可都是隐约听说过,岛上这藏宝阁不仅外面有守卫看守,暗处更是有一个极强的老妖坐镇。这些法宝虽好,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催命的毒药。
片刻后,他们就到了地方。
暗室的门自动打开,这里里面别说窗了,连出气孔都没有,有的只是无数盏油灯被锁链串起,以一种奇特的走位悬挂在半空。而在暗室的最里面则是一座高台。
几步台阶之上,一面满是古朴的铜镜被镶嵌在石壁上。看它一眼,就仿佛能感受到那几千年来沧桑的岁月流逝。
而若是玄阳子在这里,哪怕只是看一眼,怕是都会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不是因为这铜镜有多强,而是这神光内敛的铜镜,不是法器,而是仙器!寻常小神小仙都没有的仙器!
谁也不知道这本该在高悬在天庭的云镜是如何出现在人间,又是如何落在极乐岛一群妖魔手上的。
赖头和尚让三妖把手掌贴到这镜面上,随后自己双手合十,随后嘴角无声的念动几句。
仙器云镜,虽然不如地府的三生石,让人看一眼就能看见自己的前世今生,但是看穿凡人的一辈子也是绰绰有余。而就算是得道高僧、正道高手,也少有能躲得开它的窥视的。
只是用它一下,耗费的法力何其海量,若非连平日最稳重的老鼋都一个劲的吵嚷,赖头和尚是绝对不会没事折腾自己的。
而随着他暗念咒语,铜镜也立刻有了反应。本来模糊的铜镜一下子变得如纤毫毕现,同时又如水波纹一般荡漾开。
赖头和尚和三妖都睁大眼睛,想要看看会出现什么,谁知下一刻,铜镜竟是被一股乳白的大雾充斥。
砰!
手掌贴在镜面的三妖被一股斥力掀飞,重重摔在墙上。
“唔!”
赖头和尚闷哼一声,捂住阵痛的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镜面。大雾就算了,反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反噬?云镜乃是仙器,自身防御力强悍的堪比十个老鼋的乌龟壳,之前可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赖头和尚哪里知道正是因为云镜的作用,他才只是胸口闷痛了一下,要知道上一个敢如此做的老狐狸,若非是附身在木雕上卜算的,可是差一点就变成死狐狸了!
“那个女人难道是察觉到了窥视,出手遮掩了天机?但这可是云镜看不出她陈年往事就算了,这怎么半个人影都没露……”
赖头和尚眉头紧皱起来,随后咬咬牙,决定再来一次。
这一次却不像是之前那么简单了,和林吹梦接触过的三妖划破掌心,任由鲜血涌出后手掌再次紧贴镜面。而赖头和尚双手合十,念动咒语。
铜镜镜面再次如水波般荡开,但是里面的大雾却像是倔驴一般,死活不愿意散开。反而越来越浓,越来越厚重。
他还就不相信了!
谁知赖头和尚竟然也是一头倔驴,他眼看法力被蚕食鲸吞,竟是不闪不避,反而取下颈上佛珠,运足了法力爆喝一声。
“给我开!”
就仿佛杠杆撬巨石一般,他这不管不顾的做法,竟是撬动了一丝缝隙。浓重的白雾竟是缓缓涌动起来。赖头和尚大喜,但紧接着就听到了三妖的惨叫。
“啊!”
“忘尘大人!”
“快停,快停啊!”
赖头和尚一惊,转头看去就见老鼋三妖面色苍白痛苦,身子几乎瘫软在地,但却一只手高举在镜面……不对,他们哪里是手举着,分明是那云镜在死命的吸着他们的手不放,就在刚刚,三妖的法力不知何时也被云镜疯狂的吸吮起来!
三妖有苦难言,他们就仿佛被巨蟒咬住的兔子,有心想跑,却半点不得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的深入巨蟒的喉咙。然后对着自己的同伴发出无助的求救声。
本来还上头的赖头和尚回过神来,额头冒出细汗,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不对劲了,他想要让云镜停下来。但是已经晚了。高台上的铜镜仿佛一下子活了一般,它像是咬住了猎物的凶兽,疯狂的吸取着他们的血液、妖力,甚至是生命力!
“啊啊啊,忘尘大人,救我!”
道行最低的胡三姐第一个抵抗不住。因为象征生命力的妖元被大量吸取,她的黑发竟是开始出现斑白!
铜镜中的浓雾似乎散的差不多了,一个窈窕的人影缓缓浮现,但是众人却没有半分欣喜,有的只有无尽的恐慌。
众人几乎可以想象胡三姐即将被吸成一具干尸的画面,而要是再不得救,这恐怕也是他们所有人的结局!
赖头和尚慌了,他此刻哪里还有之前叫嚣着要动用极乐岛势力杀了对方的傲慢,有的只有惊惧无措。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只是看一眼怎么会连我们几个的命都要搭上了?”
老鼋苦笑。“不知道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至于舒长尾?这只胆小的耗子精吓得喉头发紧,连话都说不出了,两眼翻白,像是随时都会昏过去。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冒出。
“你们在搞什么东西?!怎么搞出这么大阵仗?!”
赖头和尚一听这话,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
“前辈,老前辈,这云镜不知怎么一直吸着我们法力不放,快来救我们一救!”
“真是麻烦!”
老者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现出身形,毕竟这几个人死了没关系,云镜坏了可是大事。
他抬手运出法力,试图断开他们和云镜的联系,谁知法力一出,如泥牛入海,竟是直接被那云镜吸了过去。黑衣老者眉头一皱,看了眼铜镜那模糊的人影,最后直接抬手拍在赖头和尚的后背,如山如海一般的法力被传送到赖头和尚体内,又迅速被云镜吸走。
被当成中转站的赖头和尚只觉得经脉被强行冲宽,痛得咬牙闷哼,脑门上青筋直跳。不过有了这不知名老妖的分担,老鼋等人的情况好了不少。起码不会那么快死了。
而此刻的铜镜镜面,林间破庙门口,一个站在阳光下,身穿月白色衣裙的女人缓缓显形。
“出来了!出来了!”
胡三姐尖叫。
“就是她,这就是我们说的那个正道老怪!”
“哦?”
赖头和尚猛地抬眸看了那个女人一眼,他先是愤恨只是看和女人一面,就丢了自己半条命,但随后就发现不对劲。
“为什么人影都出来了,还是断不开云镜?”
这个女人太恐怖了,他们不过是想看她一眼,结果差点都死在这,赖头和尚此刻已经不想着怎么窥视她的背景了,他只想快点断开云镜的链接。但让他绝望的是,明明人影都出来了,可云镜疯狂吸吮他们法力的速度竟是丝毫不减!
就在这时,最敏锐的舒长尾用气音惊恐道。
“她……她的的影子……”
众人视线一转,看向了镜面上那人的影子,阳光下,女子面容貌美,好似林间仙子,但是她的影子却在缓缓蠕动。在众人的眼中,那影子越动越大,越动越大。最后膨胀臃肿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却还在不断的往林间空地蔓延,而巨大的影子各处浓淡不一,仿佛有无数更黑的形状诡异的奇怪东西在其中游走、蠕动。
众人不自觉的呆在原地,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那臃肿的影子,不自觉的猜测那些浓墨一般在影子中游走的东西是什么形状,长着四只脚的鱼,长着触手游动的甲壳虫,长着人手的鸡?不,不对,都不对!
咔嚓,咔嚓。
铜镜的表面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缝,如果是平常,众人怕是吓得六神无主了,但是此刻没人注意到这一点,他们看着那臃肿的、蠕动的、不断变幻的影子,仿佛有什么细碎的、悠远的奇怪声音绕过他们的耳朵,直接钻进了他们的大脑。
咔嚓,咔嚓,
铜镜的裂缝更大了。影子已经蔓延至整个镜面,忽然画面一转。林间的貌美女子不见了。
用镜子搭建的高楼,映射着天上的蓝天白云,一个个看不见脸的人穿着伤风败俗的衣服走在路上,他们的身影在镜子前被拉长成古怪的影子。
他们手中捧着奇怪的方块,其上仿佛封印了无数小人,有的只有一个脑袋、半截身子,有人高歌,有人热舞。
钢铁的巨鸟在天上飞,不用张嘴就能发出尖啸,结果透过它透明的肋骨一看,它的腹腔竟然坐满了无面之人。
咔嚓,咔嚓。
几道大裂缝已经贯穿了整个镜面。整个铜镜摇摇欲坠。
画面又变了,蓝天白云不在,天上乌云密布风雨欲来,,镜子搭建的高楼依然映照着周围,和黄土路半点不同,高楼边黑漆漆带着油润感的奇怪地面被挖开,一条条红线白线黄线仿佛血肉经络一般密布在地下。一群群无面人围着不断挖开地面,更多的血肉经络暴露出来。
盯得久了,那地面开始颤动,那些经络开始鼓动收缩,仿佛血管一般。那一刻,老鼋等人确信,那黑漆漆的绝对不是地面,那一定某种活物的皮肤!那些无面人生活在某个庞然大物的身上,而且还残忍的挖开它的皮肤,挖出它的血肉,斩断它的血管经脉!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能供养如此多的无面人,任其在上面搭建这么多古怪骇人的建筑的,又该是何等巨大到恐怖的生物?
“@挖%……%……开……回;6填……”
“%管;……%道……”
“!$电*…%#%缆……”
越来越多的嘈杂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老鼋等人确信乃是无面人们在说话,但是那语言毫无节奏规律,却一个劲的往他们的大脑中挤。他们试图理解,却觉得大脑越来越热,仿佛脑浆正在沸腾。咕噜噜的冒泡。
“啊啊啊!”
“我的头!我的头好痛!”
再也无法承受这窥视的代价的众人捂着脑袋发出凄厉的惨叫,
砰!
何其珍贵的仙器铜镜同样也承受不住这窥视的代价,数块碎片炸开,瞬间把离得近的几人扎成了刺猬。他们的惨叫终于吸引来了守卫。
守卫们警惕的进来,结果顿时面色惊骇。只见浑身扎满铜镜碎片,鲜血流了满面的众人捂着脑袋在地上惨叫打滚,一个劲的叫着自己头好痛。但周围却半个敌人都没有,那凄厉而疯癫的惨状让守卫们皆是咽了咽口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黑衣老者,他强忍着想要把头盖骨掀开的渴望,看了眼云镜的碎片,来不及心疼,他暗藏恐惧的艰难道。
“快,快把……把那些镜片全部收起来,集中销毁!”
他太害怕了,明知道那只是镜像,但他却生怕那诡异的一幕从镜子中爬出来。爬到这个现实世界!他会疯的,如果现实世界真的变成那样,不只是他所有人都会疯的!
而说完这话,黑衣老者对着自己的天灵盖就是当头一掌。瞬间昏迷过去,那流血的七窍足以说明他这一掌对自己丝毫没有留情,仅剩的那点法力全用在了自己身上。若非他已经被云镜吸干了九成九的功力,这不知轻重的一掌怕是能直接打死他!
守卫们被这一幕惊骇的瞠目结舌。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们下意识的顺着黑衣老者的命令去收集镜片,因为中途老鼋等人神志不清,只知道满地打滚,守卫们告了一声罪,然后学着黑衣老者的模样,快速打晕了他们。
而出了这么大的事,众人自然不敢迟疑,赶紧要去禀告岛主,可惜岛主竟然在闭关。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禀告给了岛主的弟弟。极乐岛排行第一的高手。海青。
一天后,被海青灌了一肚子天材地宝才醒来的黑衣老者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极乐岛若想成事,拉拢此人就能多三分胜算,若拉拢不成……此人必是我等强敌!”
两天后,无数绘制着那破庙貌美女子的画像被分发给极乐岛的所有人手中。让他们尽一切力量去各处寻访探查对方的背景,但绝对不允许惊扰到对方,甚至禁制靠近太原的那片山头!
*
【咦?】
站在庙门口深呼吸的林吹梦动作一顿。
系统好奇的询问:【怎么了?】
【感觉有人在看我。】
怎么说呢?那视线仿佛有一种穿透力,直接从她的外表穿到了内里,然后又穿到了她的……身后?
林吹梦疑惑的扭头看了看,她身后就是破庙的墙壁,这个骨质疏松的破墙在她的视线下,当即颤出一粒小石子落下,迫切的向这个新主人说明它该退休的事实。
觉得对方还能再工作个五百年的林吹梦默默的移开视线,看向了周围,并无什么人影,而光屏上的雷达也并未显示有智慧生物靠近。
几天后的深夜,残破的大殿之中。察觉到对方来了的白云州当即抬头,但反应过来又有些气自己,这样实在太过迫不及待。
“我又来啦。”
林吹梦笑着和小白龙打招呼。
“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白云州看着她的笑脸,冷不丁的开口。
“你日日和你的那群狐狸崽子在一块,也会想我吗?”
他从这个女人的嘴里,可是知道她有多喜欢那群狐狸的。日日教导,时时上心,哪里会分神记得他?
不过这话一出,白云州就猛地闭上了嘴,因为这话听起来实在酸得可以。
“当然会想啊,小狐狸是很可爱,但你可是龙啊。”
林吹梦听出了小白龙的酸意,却不知道其心中的复杂,只当对方是不满意自己来晚了。她凑近小白龙,用欣赏的眼神把他从头看个遍。然后诚恳的表示。
“我可是最喜欢龙了。”
最初她虽然喜欢龙,但还没到这么最喜欢的程度,但亲眼见过小白龙,见过那巨龙尸骸后,她已经被这庞大而威严的生灵给震撼到了。这是其他生物所没有的美。
白云州对上林吹梦的视线,几乎要溺毙在那诚恳的赞美中,明明对方说的是喜欢龙,但他却心脏鼓噪的仿佛她说但是‘最喜欢你’。
他扭过脸不敢再看,转移话题道。
“你最近又做了什么?”
若是以往,林吹梦现在怕是已经和白云州诉苦自己被两拨人骂老妖婆的事情了。因为白天除了系统没什么好倾诉情绪的人,所以她特别喜欢和白云州说自己的事情,毕竟还有什么比一个梦中龙更好的听众呢?
但是此刻的她看着白云州张了张嘴,却是道。
“也没什么,这几天就很平常,没什么人来对我许愿。”
白云州没察觉她的异样。只是道。
“你为何要帮那些人实现愿望?因为修行?怜悯?见不得众生皆苦?还是能带给你什么好处?”
林吹梦想了想。
“都不是。硬要说的话,这就像是凡人必须吃饭喝水一样,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说得中二点,这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
“也就是说,无论对方是善是恶,是否能给你带来好处,哪怕你什么都不会得到,只要他能答对你的问题,你就会帮他实现愿望?”
白云州不懂其中的逻辑,毕竟无论是人神鬼,三界众生做事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没错。任何人只要能答对我的问题,我就会实现他的愿望。”
林吹梦重复了一遍规则,随后话锋一转。
“所以,你要不要像我许愿。”
这是林吹梦第二次问白云州要不要许愿,比起上一次调戏的话语,她这一次显得要些认真。因为她已经意识到,白云州很可能是真的存在的,他不是梦中龙。
梦中被囚禁的龙她可以轻易忽略,因为那只是一个故事背景,但现在……林吹梦却不能坐视不理。只要他开口,她就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白云州侧眸,金色的竖瞳满是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有一刻,他几乎想要答应了,但最后,他只是垂眸冷声道。
“不必了,凭我自己也可以离开这里。”
或许她真的只是好意想要帮他,但他却绝对不会向她求救,因为向他人求救,就代表着把自己的性命也送到了对方手中。生死全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他可以相信吗?
他不敢相信。毕竟上一次轻信他人的代价就在这大殿摆着呢。
但话音落下,白云州又觉得自己刚刚的话似乎太过冷漠。他忘了自己对他人的冷漠态度,心里忐忑了一会儿,发现对方一直没有说话,终于忍不住抬眸。
“抱歉,我不是……”有意拒绝你的好意。他只是还不习惯。
然而未尽的话语还未出口,就被白云州又吞了回去,他看着空荡死寂的大殿,金色的竖瞳一点点的沉寂下来,直至一丝光亮也无。
她……走了,因为他一再拒绝她吗?她生气了?
那她日后是不是不会再来了?
罢了,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走了就走了,他才……不稀罕。
白龙冷脸闭目沉入黄泉水中,但片刻之后,他又猛地从水中窜出,黑红的气息在他浑身炸开,只听锁龙柱咔嚓咔嚓作响,片刻后。困了他千年的锁龙柱炸成无数碎块。
大殿的赤红符文开始迅速亮起,试图镇压作乱的白龙,但是白云州暗中积蓄了这么久的力量,又哪里是这些死物可以压制的。
只听一声饱含愤怒和酸涩的龙吟在大殿响起,本就残破的大殿轰隆隆巨响,震动了不知多久,轰然倒塌。把一切罪恶全都掩埋在了地底。
一盏茶后,一条细小的白龙从沙漠中钻出,他此刻伤痕累累,几处白玉一般的龙鳞炸起,鲜血淋漓。
这突然的举动其实和白云州的计划背道而驰,按照他的计划,他只要再等半个月,从里面逃出顶多一些小伤,完全不会如此狼狈。
而忽然改变计划,受了重伤的他甚至却连歇息都不肯,一个摆尾朝着太原的方向飞去。一双龙目满是冰冷。
虽然千年来,人间城镇的名字早就更替过了,但他从她的嘴中听过太原这个名字,也知道大致方位,他肯定找得到地方!
等到他找到那个女人,他定要把她绑起来好好质问她,明明都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明明是她先招惹的他,不过是一次拒绝,他又不是不道歉,她凭什么就不告而别了?!
她以为他是什么龙?轻薄了他就想跑?做梦!
但其实林吹梦并非有意不告而别。毕竟她还没那么小气,当时的她才听到白云州的回答,就忽然又听到了一声声沉闷的哭叫求救之声传来。
那声音好像离她很远很远,林吹梦下意识的细听,一回神就发现自己从竹床上睁眼醒了过来。
周围万籁俱寂,但在林吹梦再次侧耳细听的时候,那个哭泣的声音再次传入了她的耳中。
“救救我,救救我!”
“好痛!”
“谁来救救我!”
不是幻觉,真的有人在哭。
林吹梦下意识看向周围。
“你是谁?”
*
远在潞州一处小县城的一户屋舍中。阳光透进来,可以清楚的看见墙上的一副画。其上画着一个身穿月白色衣裙的女子,画师显然功力不错,把美人的神韵画了出来,观其容色娇艳,气质卓绝,如云如月,当真是个绝色美人。
只是其脚下影子臃肿浓黑,着实是个败笔。
也不知那些小妖在哪弄来的这副画像,这影子画得也太差劲了,美人的影子该是如竹影一般修长窈窕才对。
一个面容还算英俊的道人坐在桌前,时不时的抬眸看一眼自己杀了几只小妖抢来的画像,他的手中则是正拿凿子雕刻着一个木人。仔细看,他雕的可不就是画上的美人。
他这雕刻技术也相当不错,随着时间推移,那木头美人竟是逐渐和画中美人有了些许神似。但道人却似乎并不满意。
“能画得这么真,这美人想来应该是真人吧?可惜,不知其到底在哪,否则若是能弄到其生辰八字,没有其心头血,指尖血,那这美人还不是随我享用?”
道人叹息的一声。眼看天色渐晚。他从袖中拿出另一个面容清秀的木人。命令道。
“出来,给我做饭去!”
木人不动,道人面色一沉,拿起一根银针立刻扎进木人的左心。
“啊!”
只听一声惨叫,一个清秀的女鬼从木人中跌出。
道人冷笑。“你最好老实点,否则我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女鬼双眼含泪,捂着心口踉跄的去烧火做饭,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厨房的食材并不多,她做出的那几个菜明显不和道人的口味。
那道人气得直接推翻碗碟,他不怪自己忘了填补厨房食物,只怪对方不上心,故意在这方面和他作对,拿起银针就往木人身上扎。
女鬼就仿佛自己的心真的被针扎一般,倒在地上惨叫连连,口中痛苦的求饶,但并无任何人来救她。她只能如往日一样硬生生挨到道人累了睡下。才哽咽的缩在角落。无望的哭泣着。
“救救我!”
“好痛啊,真的好痛啊。”
“谁来救救我!”
她甚至不敢哭得太大声,因为上一次她就是哭的太大声,被那道人用针扎了好几下,她被那道人害死,魂魄和那木人相连,被针扎一下,就心口剧痛,扎好几下,她痛得连话都说不出了。若是严重了,她甚至会被扎得魂飞魄散!
谁能来救救她呢?这样可怕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女鬼捂脸哭泣,却没注意到,在她痛哭的时候,放在一边柜子上,那还未完全雕刻好的美人木雕开始变了。它的皮肤开始蠕动。背部鼓胀,伸出无数只手臂,裙摆微动,伸出无数只触手。
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它体内发出。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