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宗

谢沅翊坐在自己的房间, 她左手凝聚起一抹淡蓝色光晕,她的额头开始渗出细汗, 她将内功运转全身,连同左手断裂的经脉。

她事后知道,谢长扬利用楚祁为鼎炉,将楚祁的功力输送给自己,这才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顺便他还将自己的经脉修复。

这种功法,其实是邪功血月功法的一部分,而当时给她医治的叶神医,并未跟他说实情。

而体内的情蛊, 被封在断脉之处。情蛊吸收不到足够的血气,又被这外来的至强内力折磨,加之谢沅翊本身修习绵息心法。

一阴一阳,阴阳交汇,简直让这情蛊饱受摧残, 而她的血对情蛊就有抑制作用。

谢沅翊调息内力, 她咬住一块毛巾。起身拔出匕首, 直接剖自己的血肉, 将黑色的蛊虫从体内挑出。

鲜血从她的手腕里滴落,她疼得瑟瑟发抖,鲜血和黑血顺着她的手腕上流淌下来, 由于剧痛她倒在自己的软塌上, 呼吸声沉重,心跳声加速。

她很快拿出绷带将手腕缠上, 在上了些去腐生肌膏, 又披了一件外袍, 她将房间的血腥气收拾干净。

“谁?”谢沅翊敏锐感觉到有人在偷窥,她手里的不染直接将暗处的人逼出来。结果,并没有人出来。

“翊王殿下。”门外侍女的声音传来,谢沅翊仔细一看居然是沈贵妃身边的人,她问道:“你来干什么?”

“陛下说,请殿下穿上这衣服。他在外面等你。”侍女将一件紫金色长袍递给她。

谢沅翊拿起紫金色长袍,上面绣着蟒,她也没太多想法。她忽然问道:“沈母妃安好?”

“贵妃娘娘安好,她说请殿下勿要挂念。”

月凝天廊

谢长扬就站在天廊上,他居然罕见地穿着明黄色的常服,父女两人各自站在天廊一头,遥遥相望,像是隔了整条银河。谢长扬挥挥手,“翊儿过来。”

“......”谢沅翊一步接着一步靠近谢长扬,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两人心里的隔阂有多深。谢长扬将谢沅翊拉到身旁,两人纵身一跃,飞到了血月宗的制高点,一个露天观星台,观星台上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壶酒,一些下酒菜。

“这是女儿红,在你出生的那一刻,父皇亲自酿造埋在宫里。父皇不管你到底是谁?翊儿,谢翾儿,都不重要。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谢朝唯一的殿下。”

“嗯。”

“这些年,你在宗里做到了食不过三,父皇欣慰又难受。父皇都不知你爱什么,这些吃食,是父皇亲手做的。”谢长扬用公筷给谢沅翊夹了一块鲫鱼肉,谢沅翊喜爱鲫鱼不假,可离开宫里之后,她都再也没碰过。她宠辱不惊地说道,“谢谢父皇。”

“你看星空,之前欠你一次看星星。以后,每天陪你看。你母妃什么都懂,之后她一定会好好教你的。父皇,这些年也就懂一些,紫微星,北斗七星,启明星等等。”谢长扬伸手指着天空最亮的星星,他深情并茂地介绍着,“那颗叫做紫微星,紫微星代表我们的帝星。”

星光灿烂,万里星河,良辰美景,却抹不平谢沅翊心里的厌恶感。

想想往昔她受的苦楚,他们父女之间的相互算计,一顿饭一壶酒一场看星星就能一笔勾销,是不是有点太天真了。

谢长扬真诚地问道:“你能不能给父皇一个机会?”

机会?

你给过旁人机会吗?

“什么机会?”

“半月之后,血月临空,正是复活你母妃的最后一丝机会。朕会重新下旨,给天下一个交代,立你母妃为皇后,你是朕的六殿下,也是谢朝嫡出太子。至于,云千雪,看你母妃的意思,若是同意,便立为太子妃。等局势稳定之后,朕就禅位给你。”

“儿臣谢父皇隆恩。”谢沅翊跪下磕头,这是最后的机会,她声音哽咽着说道:“只要,母妃能活着,哪怕儿臣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儿臣不要太子之位,我……我想要母妃活过来。”

谢长扬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他将谢沅翊扶起来,他的碰触到谢沅翊的左手腕,看着露在外的那一截,仍旧是被黑色的蛊毒侵染,“翊儿,你不必多礼。”

她又问道:“父皇,我想去看看母妃可以吗?”

......

冰窖

谢沅翊紧了紧身上的银狐大氅,她打开冰窖大门的机关,冰窖大门缓缓升起,里面宽阔无边,琉璃穹顶挂满了夜明珠,由夜明珠组成的浩瀚斑斓,色彩缤纷的星河。

偌大的冰窖之中,四周盘腿坐着十个武林高手,他们的头颅被铁环所禁锢,脸色苍白,有气无力,估计被下了软筋散。

谢沅翊并未多打量他们几眼,她快步走过这些人身边。而其中一人听到风声,睁开眼睛,就看到她的佩剑

不染

“这是不染尘!你是燕兄的什么人?”其中一人脱口问道,谢沅翊脚步一顿,她转身面对他,声音平淡道:“你口中的燕兄,乃家师燕孤城。我是谢沅翊,血月宗少主。”

“阿凝是你什么人?”

“我母妃。”谢沅翊淡淡地说道,她撇见众人从平静到一瞬间的震惊,他们看着谢沅翊的容貌,酷似那个美人,可看着她对他们脸上毫无感情,像是一个旁观者。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仍旧是刚才的人开口问道,谢沅翊看着他,她点点头,“你们是曾经的十六璧月,你是曾经的温家家主温厚。你是温若瞳的兄长,你的女儿是温浅,你失踪后便被温若瞳抚养。”

温厚听完以后,他苦笑一声,“那你是阿凝和雍城之子?”

“并不是。我是当朝翊王殿下。”她勾唇一笑道:“慕容凝和谢长扬之子。”

谢长扬三个字让这些人脸色瞬间一变,脸色怒气冲天,整座冰窖里充斥着仇恨,怨怼,愤怒,以及铁链金属声作响。

“你是那个魔头之子。”

“那你是阿凝的孩子,为何要助纣为虐?知不知道谢长扬的恶行!!!”

“知道。”谢沅翊听着谩骂声,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上辈子的恩怨,管我何事?我父皇的名讳岂是你们可以喊的。”

谢沅翊轻轻一跺脚,浑厚的内力在她周身扩散,瞬间让周围十个人都撞到了墙壁上,她低垂着眸子,眼底不含一丝怜悯,“我只是一个想要挽救母妃的可怜人。”

她说完自嘲一句,“当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们就好好活着,看着他遭报应,或者我遭报应。”

“你既然知道他作恶多端,就没有点反应吗?”

谢沅翊摸了摸身上的银狐大氅,质地柔软,冰窖里的温度,低得要命,让她流动的血液冻结,有种窒息的感觉,她说道:“他是我爹,我父皇,他死了,我就没有亲人了。我年幼丧母,流落江湖,这些年我兄弟一个一个丧命,连他都死了,我真的没有亲人了。”

“迂腐!为了你一人,就要牺牲全天下吗?”

为一人牺牲全天下,那是自私

成全全天下,就要牺牲一人,那就是无私

我母妃和亲,以及当年为了保住你们这些人朋友的命,最后被困在凤璇殿。

“那本殿便是自私,本殿……不要说那么冠冕堂皇,为了一个天下,天下姓谢!”谢沅翊眸光冷冷,冻得人浑身颤抖,“本殿是皇族,本殿的得失自然比你们这些人高贵,牺牲你们能实现本殿的愿望,有何不可。”

“谢沅翊,阿凝怎会有你这种不孝的后人?”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你们更应该去死,用你们的命还我母妃活过来,最后让她来教训我,你们满意吗?”

“你,你,歪门邪道!”

谢沅翊环顾四周将他们的脸,全部看清楚,她的长睫毛颤了颤,她捏紧拳头,眼神锋芒显露,她说道:“之前,本殿去拜访过楚家兄妹,本殿还是那两句话。”

“第一句,本殿至死都不会杀我父皇。第二句,用你们的贱命,若能救我母妃,那也是你们的荣幸。”

“竖子,简直就是魔头!”

“阿凝,若是在天有灵,定会泉下不安。”

“燕兄,竟然收你这种人为徒弟,真是欺师灭祖。”

周围响起了无数谩骂声,唾弃声,谢沅翊不屑地冷笑,她抽出不染,对准他们,“各位前辈,你们想骂就骂吧。过过嘴瘾,身体舒坦,最后死了,也就没有遗憾了。”

“谢沅翊,谢长扬,你们这对父子终究会自食恶果。”

“谢沅翊,你是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

......

谢沅翊挥手身边的两个贴身影卫出现,谢沅翊下令道:“都给我打晕,莫要惊扰我母妃。”

“是。”

之后,谢沅翊进入冰窖最深处,精致的冰棺中躺着一位绝世倾城的美人,便是她的母妃,慕容凝。

谢沅翊低头看着慕容凝,她伸手将落在她脸上的青丝拿开,她娓娓道来,“母妃,翊儿来看您了。这些年谨遵母妃教导,走遍大江南北,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慕容凝:......

“我来给说说这一年发生的事情。”

“母妃,漠北慕容王族最终还是反了,漠北王舅舅死在了父皇手里,算是他当年的狼子野心报应。我已经将觅表妹送回漠北去做漠北女王,有我在,谢氏皇族和慕容王族,永不开战。”

“再说说谢氏皇族,我年初回去了,太子谢翎一直误会我的身份,最终他对我产生了杀机。他死了,他曾经很疼我。”

“雍城姑姑,青城姑姑都还好好活着。雍城姑姑太严肃,让我畏惧。我还是喜欢青城姑姑,现在她在上京监国,等我回去,她估计要打死我。沈母妃已经成为了我的养母,我一定会好好孝顺她的。”

谢沅翊在冰棺绕圈子,她走走停停,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年的事情,“母妃,楚非语,楚祁,温若瞳,是母妃的真心挚友,母妃因他们困在上京,他们都还活着。”

慕容凝:......

“说了那么多,母妃一定关心我的事情。我六月初的时候,已经在上京成婚了。这个人就是之前和母妃提及过,我还吃过醋的云千雪。”

谢沅翊一想到云千雪,唇角微扬,声音变得欢快,眼底的阴霾消散了一大半,“她之前跟太子谢翎走得很近,谢翎以为她是母妃的孩子。我很喜欢她,真的喜欢她,是我的所爱。她很温柔,很漂亮,很聪明......对我一心一意。她怀孕了,明年我也有自己的孩子。若是,母妃你还活着,来年就可以见到了。”

“有件事情,母妃你知道吗?我认血月宗宗主做了义父,我没想到是父皇......父皇是一切事端的幕后推手。”

“无论我多恨他,多怨他,我真的做不到......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是我没用,是我硬不下心肠......我,我......”

“在青岩山上,我和他一同坠落山崖,我一剑穿透他的胸口。而在我模糊的意识之中,他将我救起,他一路抱着我,一路给我输送内力,守了我几天几夜,他喊着我的名字,求我不要死。”

“他从来都不是这样子,这些天我脑海中闪过他的好,他的坏,亦正亦邪……”

眼泪一颗又一颗砸在她的手背上,溅起了水花,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擦了擦自己的泪水,“母妃,父皇说半个月后就可以复活你了。就是要牺牲......牺牲你的朋友......我知道那是不对的,那是造孽。可我有私心啊......牺牲他们......母妃,母妃能活过来,我也不惜一切。”

“我太想你了,真的,真的想你。我,只要母妃能活过来.....”

......

宗主房间

“陛下,这是从顺风耳里传来的消息,六殿下真的仁孝至极。”黎弑天将顺风耳听到的消息,写在了纸上,递给谢长扬。

谢长扬看着上面的文字,尤其是看到那几行

本殿至死都不会杀我父皇

无论我多恨他,多怨他,我真的做不到......做不到......

“弑天,你不了解朕的翊儿,她心思缜密,心狠手辣,行事果决,是诸皇子中最像朕的。”谢长扬拿着那张纸条,看着那两行......

做不到,做不到

他可以看到谢沅翊跪在冰棺前,嘴里念着做不到,做不到

谢长扬将纸揉成团放在掌心之中,如果他听到谢沅翊说恨他,恨不得杀了他,他或许会松一口气。可他满是忐忑,一边窃喜,一边害怕

想当初他怎么容许翊儿走,他想孩子生气了,他就时不时去江城看看她,看着她在太子谢翎乖巧可爱,她拜师燕孤城,她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被妒火冲昏了头脑,等他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负责计划的人,谢照。他已经将翊儿的经脉全部废掉。

一个想要逃离上京的人,一个想要学武的人,就被废了经脉。做这件事,是口口声声最爱她的人,是她的父皇。

燕孤城,一个江湖侠客,天下第一剑客,他会将心血耗费在一个废人身上,他等着燕孤城离开,而燕孤城却更加疼惜她。

他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挑衅,他派人要将翊儿带回血月宗,他要亲自教导。

结果,燕孤城杀了派去的兵马

这让他的理智彻底丧失,他设计囚禁了燕孤城,逼着翊儿来到血月宗,做了她的义父。她不愿意下跪,那就让她一日三次请安。

“对了,雍城骑查得怎么样了?”谢长扬问道。

“还没有消息。”

谢长扬点点头,“嗯,你先回西南水寨,防止云千雪的人突袭。兵符是在朕手里,可难保他们会给朕添乱。”

“陛下,怎么处理燕韶?”

“燕韶,先留着她。将她作为人质,让燕南十万大军有所忌惮。”谢长扬思索片刻,“就先这样,让西南流寇准备好,随时反扑秋家军。”

“那冰窖里的人怎么处理?”

“等朕吸了他们的功力,复活了凝儿。若是旁的门派还要找麻烦,那朕就亲自上门,灭了他们一个又一个门派。”

忽然门开了,沈婉拿着一个托盘进来。黎弑天连忙请安道:“拜见沈贵妃娘娘。”

“臣妾拜见陛下。”沈婉对谢长扬请安,她不动神色地撇了一眼那纸上的内容,随即跟黎弑天打招呼道:“原来是黎统领。”

“陛下,娘娘,属下告退。”黎弑天退出了房间。

“你来做什么?”谢长扬疑惑地问道,他看着端来的茶水,并用银针验毒,银针显示没有毒素,他也就放在一旁。

“我想去见一见凝姐姐。”

“不行。”谢长扬一口回绝道,沈婉脸上没有感到惊讶,这也是她随口一问。她问道:“那臣妾想问陛下,对翊儿前程的规划。”

“自是做太子。”

“那云千雪该怎么处理?”

谢长扬微皱眉,刚想说一句,朕金口玉言,让谁做太子,做帝女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忽然,他想到他那叛逆的翊儿,将他给的空白圣旨写了册封云千雪为帝女殿下。还在青岩山上来了那么一出戏,当着几百号禁军。

若是他朝令夕改,先不说悠悠众口,如果血腥镇压,于皇权不利,尤其是现在,燕南十万大军虎视眈眈。

“那你有什么办法?”

“那就让雍城公主交出兵符,让翊儿统帅雍城骑,将燕南十万大军斩于马下,之后一马平川。成就先帝未竟之业,之后陛下下旨改立翊儿为太子。”沈婉献计道。

“沈婉,可云千雪是你的外甥女。”

“翊儿,是我的养子。我的筹谋皆为翊儿,沈家全族来日靠的是翊儿。陛下,难道忘记了,之前晋升臣妾位份就是为翊儿筹谋。”

谢长扬听着沈婉的话,这句句都是为翊儿。他也正愁没机会要到雍城骑的兵符。

沈婉聪慧,懂得他需要什么。他的后宫先是林贵妃倒台,林家被灭族。然后是皇后娘家倒台,皇后倒台。

她从昭仪升到了贵妃

日后,有她在上京后宫为翊儿处理后宫之事,又可以防止外戚做大

“好,你让翊儿去见一见雍城。”谢长扬说完,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

地牢

幽暗的地牢之中,谢沅翊走了进来,锁扣打开。她看着曾经权倾朝野的雍城公主,她从手里的食盒之中拿出一瓶酒,她自己酿造的酒,她说道:“姑姑,这是我酿的酒,你试试看。”

透明的酒水倒在酒杯之中,雍城公主抿了一口,“口感甘醇,这是北斗七星盏中的天枢。”

“姑姑知道。”谢沅翊没觉得惊讶,她的生活之中会没有父皇,姑姑的影子。透过烛火,看着岁月在雍城公主脸上留下的痕迹,看着她手里拿着一块凤城公主的令牌。谢沅翊的睫毛颤了颤,两人的视线交汇。

“嗯,你的事情,本殿很上心。”雍城公主难得用温和的语气跟她说话,她抚摸着谢沅翊的眉,她的发冠,“本殿,其实有能力让你做太子,后来想想算了。”

“我母妃不让。”

“你母妃像一只凤凰,高傲矜贵的凤凰,她被困在凤璇殿。本殿不希望你也被困在上京,想着你可以踏遍万里江山。”雍城提起太子谢翎,又感慨道:“太子,其实也是一个命苦的孩子,你母妃对他有恩。本殿想着他做了皇帝,日后给你一块封地,你做个寄情山水,风花雪月。可惜啊~~”

可惜,他最终死在谢长扬的挑拨离间

“姑姑,我在江城的时候,你明明都有机会带走我。至少,可以阻止很多事情的发生。”谢沅翊问道。

雍城看着那双桃花眸,少了阴郁偏执,多了随和淡然,她说道:“你在江城别院出事后,你被送到了神医谷。可你发现了我,你听到了关于情蛊的事情。你便怀疑自己的身份。”

“那个时候,你敏感多疑,你认为你的身份,导致我们都不给你太子之位。我想不是机会,你伤好之后,便是太子谢翎带你狩猎。你一人在猎场上丢人,我便下定决心,要带你走。”

“从一开始丹阳郡主便是我的人,可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事后将丹阳郡主的人杀了,还伪装成那人要劫持你。”

“我看着你的演戏,我觉得一切好陌生,我的翊儿心机如此之深。我想你吃些苦头,你性子改了,到时候,再将太子之位送你。”

谢长扬和雍城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母

一个偏执暴虐,另一个自以为是

他们都有一个目标,便是将太子之位,谢朝的未来交给谢沅翊,他们都在暗中较劲,可兜兜转转这位置却落到了云千雪手里。

一个身上并未流淌谢氏皇族血脉的人,被尊为谢朝帝女殿下。

雍城拿起面前的一盏酒,波光粼粼的酒水,映着雍城的眸子,她说道:“你成为血月宗少主,心思缜密,行事果断,夺回大半血月宗势力。你回到上京之时,你的表现就如同你在凤璇殿之中的天真烂漫,不懂人心险恶。”

“我从来不信鬼神,也不信报应。可你回上京那段日子,我真以为是什么邪魔把你夺舍了。我就去万佛寺祈求用金身塑造的神佛,他们是高高在上,能否怜悯一下。让我的翊儿,能不能对我说一句实话?”

很久,谢沅翊终于开口,“我说的都是实话。”

“翊儿,在你心里,我和你父皇根本不重要。在你眼里,我看不到你对一个人的爱恨,你现在平静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我曾在凤璇殿陪伴你十年。”

“咣当。”酒杯被雍城的衣袖碰到在地上,酒水从酒杯里流出来,将雍城玉佩上的回纹填满,她急了,她急了。

“我知道,无爱便无恨,这就是你对我们的惩罚。世上再无谢沅翊,谢氏皇族再无六皇子。你想告诉我们所有人,你不想做谢沅翊,我们都不再是你的亲人。”

雍城抓住了她的左腕,左腕的伤口开始淌血,“从你回到上京那一刻起,你根本就没有想夺回皇位是吗?你在报复我们是不是?这就是你的计划,你想把江山拱手让给云千雪。”

面对着雍城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质问。谢沅翊的手落在雍城公主的肩上,不得不说,雍城公主还是了解她的。

这便是谢沅翊给他们的一个意外。

她小时候很乖,就像所有孩子信任着她们。她最喜欢凤城姑姑即母妃,雍城姑姑,青城姑姑,沈母妃,父皇,太子谢翎。

可后来,后来呢

她发现凤城姑姑是母妃,结果母妃死了。雍城姑姑那时不在宫里,她被父皇带走,父皇在御书房许诺着太子之位,可父皇食言。而雍城姑姑许诺过长大了便给她太子之位。

可最后,她想明白了,她什么都不要了。那两个人以为她在闹脾气,不断地塞给她。

大人总有一种执着,盲目的自信,你不要的东西越要给你。你便要的东西,永远都不会给你。秉承一股我给你的就是最好的,优越感。

这太子,乃至皇位,就算送到她手里。她现在觉得没意思,她拿到以后转手送给别人。

谢沅翊平静无波的眸子,她无奈地笑了笑

她释怀了,她不再执着于过去,她和雪儿是要朝前看的

西南沅江已经飘起了西北风

......

西南道 沅江之水

一艘运粮官船正在朝着一处巍峨的水寨进发,而船上的船老大正是段毅打扮,段毅精通漕运黑话,三言两语便哄得水寨大门全开。

西南流寇大本营

段毅身后带着十几人,看着早就快饿死的流寇,果然如帝女殿下所想,这群流寇处于饥饿之中。不过,他记着自家殿下那句话,计划赶不上变化。

按照殿下昔年回京之前,一统天下的契机终于等到了,今日,便是那三万流寇的葬身之地,会让他们灰飞烟灭,还西南道一个太平盛世。

明日便是日食,俗称天狗食日

天时地利人和,这一把都在自家殿下的谋算之中。当初,就是这些流寇灭了江南段家满门,从而掌控漕运。

段毅压着嗓子,他说道:“奉宗主之命送来钱粮。”

西南道主营

“主帅,这一回运送钱粮的人来了。”

被称为主帅的人,同样带着血月宗的面具,一身黑红装扮。可段毅看来这个人身形瘦弱,莫非是一个女人?

而跟在段毅身后,一张清秀的俊脸,便是云千雪。云千雪在空气之中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香味。她回忆着这种香,那么这人应该是她的熟人。

温浅,她是温浅

温浅说道:“多谢送来粮草,不如你们休息一日,明日再行离开。”

“多谢将军。”段毅对温浅客气一声。

“送客。”

等到云千雪,段毅两人离开之后。温浅走到一处屏风后,另一个跟她身形差不多的女子,她说道:“云千雪也在?”

“什么?”温浅吃惊。

“传陛下口谕,将她们全部诛杀。等到明日,天狗食日,陛下说用他们漕运的船,反攻秋家军。然后与青城骑,凤城骑汇合,一举夺下西南主城。”

“你有兵符?”

“这是,我伯父从翊王殿下,帝女殿下身上搜下来的两块兵符。”女子拿出两块亮闪闪的虎头兵符。温浅有些狐疑地问道,“你确定吗?”

“确定。”

营帐外

云千雪看着周围人来人往,正在拿辎重的流寇。云千雪将段毅叫到一旁,“晚上我们在辎重附近点火。”

“帝女殿下,翊王殿下不是说明日动手吗?”

“段毅,你听我的,提前动手。”云千雪自然不会告知段毅,段毅抱拳说道:“是,帝女殿下。”

夜幕降临

已经饱餐一顿的西南流寇,他们防守松散,再加之被下令明日便要反攻西南道秋家军。这让他们大多数人,可以早早睡下。一想到,让那群秋家军可以付出代价,品尝到烧杀抢掠,简直太美好了。

“走水了,走水啦!”

“快来救火。”

一声接着一声呼喊声,由于晚上吹的是西北风,火势非常猛烈,一下子将周围都给点燃,亮得犹如白昼,水寨周围的开始警戒,而水寨前哨他们看到一艘艘船从远处迷雾之中过来,他正要拉响警报器,结果七杀出手,一次性解决了好几个守卫。而云千雪安排在水里的护卫,将周遭十来个哨站的流寇全部杀死。

七杀向天际发出一个信号,一轮接着一轮的火箭朝着水寨齐发。这突如其来的让西南流寇更加慌张,不少人中箭

浓烟火势在水寨里开始蔓延,流寇开始搬水救火。而云千雪看着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她只要跟段毅其余几人回合,便从旁边的水路离开。

她左等右等,便不见段毅到来。她感觉段毅可能被抓了,结果,温浅就出现在她面前。温浅说道:“云千雪,这一次我们分个高下。”

“温浅,父皇大势已去。你投降吧。”

“投降?”温浅笑了笑,“云千雪,我今日会死,可你真的能见到谢沅翊吗?三日后,便是血月临空。你知不知道复活最后一步,便是以至亲之血。宗主会抽干谢沅翊的血。”

云千雪心里吃惊,感觉脑子一片空白,瞬息的失神,她稳定心神,抽出心悦,“温浅,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温浅扔出她制作的毒气,毒气落在地面,灰绿色的毒气开始蔓延,触碰到毒气的树木花草瞬间枯萎,可见这毒性之强。

云千雪的心悦在她周围聚起一道防护圈,她掌心内出现一个精致的盒子,只要拨动机关,便会弹出一根细线。此乃天蚕丝,是月息古琴上的琴弦,由天蚕丝所编织。

几个月前,月息古琴被毁,谢沅翊将上面的天蚕丝收回。后来,她就让宫里的能工巧匠制作了一个暗器,就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天蚕丝的韧性,弹性,都是天下一绝,杀人无形。

暗红色的盒子之中弹出七八根银白色的细线,数道锋利的天蚕丝,划破天际,形成一张巨大的蛛网,直接将温浅身边的流寇一线毙命。

温浅长剑回击,踩着流寇的尸体躲过天蚕丝的攻击,朝着云千雪杀去。

两人交战十个回合,温浅感觉掌心一片湿热,掌心被划开一道口子,看得出来,云千雪武功远比一年前精进不少。

她再次迎战云千雪,云千雪在她眼前消失,而后她听到了破空之声,她来不及躲闪,她的胸口被三条天蚕丝穿透。

温浅忍着剧痛,将毒粉扔在天蚕丝上,用毒来腐蚀天蚕丝。就在天蚕丝彻底断裂之时,她用内力逼出天蚕丝,一剑刺向虚空之中的虚影。

云千雪练了谢沅翊的轻功步法,可云千雪不知道的是,这套轻功步法,是温家送给燕孤城的。所以,温浅也会。

而她没想到的是云千雪从她身后出现,一剑穿透她的后胸,温浅看着心悦剑身沾满了自己的血,“为什么,不可能......明明是那个方向。”

“哪有永远不变的武功。”

而在此刻,一杆红缨枪直刺云千雪的面门,云千雪一惊,红缨枪就离自己还不到一寸。面前的戴面具的女子,胸口被鞭子贯穿。

面具掉落在地,黎洛的脸出现,黎洛看到鞭子,她问道:“姐姐,你居然杀我?”

黎卿面无表情地说道:“黎洛,你跟大伯勾结,害死爷爷,让天剑山庄就此覆灭,你在上京让帝女殿下小产的时候,想到过今日吗?”

“唔!”黎洛的胸口被箭矢刺中,她拔出箭矢,上面竟然是雍城骑,“雍城骑,怎么可能?”

云千雪解释道:“我跟沅翊上缴的兵符都是假的,雍城骑的兵符在我手里。”

黎洛又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跟我们随行去找地宫那次,我就怀疑你了。”

黎洛手里的红缨枪摔落在云千雪的脚边,周围的厮杀声还在继续,刀光剑影,西风萧瑟,血流成河,沅江之水在这一晚上被染成血红色。

东方肚白,云千雪看着那染红的沅江之水。

沅翊的沅

就是取自沅江的沅

云千雪一身白衣,上面沾染着血污,像是一朵破碎的白玫瑰。她看着西南处,黑色的雾气开始侵蚀太阳,太阳就要被吞噬......

“帝女殿下,这是刚从温浅营帐找到的。”七杀说道,“西南主城,并不是十万燕南大军。”

......

血月宗

“殿下,西南流寇三万大军尽数被剿灭。”贴身影卫说道。

谢沅翊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吹着古埙,她勾唇一笑,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有这一份功劳,短时间内无人可撼动雪儿的权势,她按着上面的孔洞,她说道:“出来吧,燕韶,本殿早知你在了。”

燕韶从旁边出来,她坐在谢沅翊身边,“沅翊,你现在跟我走。”

“为什么?”

“西南流寇全军覆没,谢长扬不会放过你的。”

谢沅翊眼底闪过一丝怜悯,她轻轻吹了一下古埙,古埙发出美妙的旋律,修长的指尖敲击着古埙,她发出一声疑惑道:“我跟你走,我父皇就会放过我?”

“沅翊,我的燕南大军也在天狗食日之时,进攻西南主城。很快,燕南大军就会一马平川直下西南道。”

此时,天空的太阳被一团黑雾遮住,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沉寂,一片黑暗之中,很快蜡烛被点了起来。

黑暗之后,光明降临

“不就是三十万大军吗?”谢沅翊一脸平静地说道,“燕韶,我去过燕南。我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先头部队是十万,你被水淹撤军,就是为了和剩下的二十万汇合。而这天狗食日,便是我为燕南三十万大军设下的局。”

“不可能的。”

“本殿的五万京畿营已经到了西南主城,最后......”谢沅翊将一张战报交给她。

战报:

谢朝的青城骑,凤城骑,占领孤城

姬涵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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